三月的风吹在脸上已经不那么刺骨了，路边的迎春花悄悄冒出嫩黄的芽苞。开学后的附小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老师们讲课的语速更快了，作业更多了，而最让刘安紧张的区奥数竞赛，也终于要来了。
竞赛安排在周六上午，地点是市一中的大礼堂。周五放学时，李老师特意留下参加竞赛的五个同学。
“放平心态，就当是一次锻炼。”李老师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是期待，“特别是刘安，你进步很大，老师很看好你。”
刘安点点头，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李老师说的“看好”里有多少重量——那是他整个寒假的汗水，是妈妈熬夜赶工换来的补习费，是金老师严厉的训斥，也是王老师那本《数学之美》的期望。
周博文勾住他的肩膀：“别紧张！你可是金老师的关门弟子！我这种去打酱油的都不怕！”
刘安勉强笑了笑。周博文说得轻松，但他上次模拟考了92分，完全有实力竞争奖项。
那天晚上，妈妈特意早早收工回家，做了刘安最爱吃的红烧带鱼。
“明天正常发挥就行，”妈妈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不就是个比赛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安注意到妈妈的手指上贴着创可贴——肯定是赶工时不慎被针扎伤了。他低下头，默默把鱼吃完。
睡前，爸爸居然打来了越洋电话。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但刘安还是听清了关键几句：“…放开考…输赢都正常…爸爸相信你…”
挂了电话，刘安眼睛有点发酸。他拿出那本《数学之美》，随便翻到一页，正好讲到斐波那契数列在自然界中的应用。看着向日葵花盘的照片和那些神奇的数学规律，他突然觉得，明天的比赛也许真的没那么可怕。
竞赛当天，妈妈坚持要送他去考场。市一中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和家长，各种辅导班的老师举着小旗子在做最后指导。
金老师也来了，穿着正式的套装，远远地对刘安点点头，没走过来。王老师倒是主动迎上来：“记住，先做会的，不会的跳过，有时间再回头。”
周博文的妈妈开车送他来，一下车就忙着给他检查文具袋，又是擦眼镜又是整理衣领，周博文一脸无奈地向刘安使眼色。
考场里，刘安找到自己的座位，深呼吸。卷子发下来，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心沉了下去——难度远超预期。
他按王老师说的，先做会的题。前几道还算顺利，但中间一道组合数学题卡住了。他试着用金老师教的方法，怎么也解不出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头开始冒汗。
突然，他想起《数学之美》里讲过的鸽巢原理。虽然书上没教具体解题，但那种思维方式启发了他。他换了个角度思考，竟然找到了突破口！
解出那道题后，后面的题目似乎都变得简单了些。交卷铃响时，他刚好做完最后一道题。
走出考场，家长们立刻围上来。周博文哭丧着脸：“太难了！我起码有五道题没做出来！”
刘安没说话，心里却在回想那道组合数学题，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
金老师走过来，简单问了几个题目的情况，点点头：“难度确实大，你做对的那些应该能进复赛。”
王老师则问：“有没有特别有趣的题目？”
刘安说了那道组合数学题和自己的解法，王老师眼睛一亮：“用鸽巢原理？很有创意！不管对不对，这个思路值得表扬。”
妈妈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等老师们都问完了才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累了吧？想吃什么？妈带你去。”
结果他们去了那家馄饨摊。王奶奶听说刘安刚参加完竞赛，特意给他的碗里多加了几个馄饨：“补补脑！”
成绩要两周后才公布。回到学校，竞赛的热度渐渐消退，同学们开始关注即将到来的春游。
附小的春游要去新开的海洋公园，费用每人一百二十元。刘安听到这个数字时，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妈妈刚交完这个月的补习费，手头很紧。
李老师宣布：“有困难的同学可以私下找我，学校有补助基金。”
下课后，刘安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李老师。周博文兴冲冲地跑来：“听说海洋公园有海豚表演！还能摸海星！你带零食吗？咱们可以交换！”
刘安勉强笑笑：“可能…不去了。”
“为什么？”周博文瞪大眼睛，“多可惜啊！”
刘安低下头：“有点事…”
周博文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问下去。
那天晚上，刘安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去了。他可以帮妈妈看铺子，省下的钱能买好多布料呢。
然而第二天，李老师突然宣布：“好消息！海洋公园给我们学校优惠，每人只要八十元了！而且午餐免费！”
同学们欢呼起来。刘安心里一动，八十元，差不多是他帮妈妈看两天铺子的工钱。也许…
放学后，李老师特意叫住他：“刘安，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春游你一定要去。费用的事别担心，学校有政策。”
刘安愣住了。妈妈居然主动给老师打电话？这不像她的风格。
回家路上，他拐去妈妈的铺子。还没进门，就听见妈妈和王阿姨的对话。
“…就这样，我跟李老师说家里暂时困难，学校就减免了费用。”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孩子盼了好久，不能让他失望。”
王阿姨叹口气：“你也太要强了，早点说不好吗？大家都能帮帮忙。”
“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妈妈语气平静，“再说了，安安奥赛要是得奖，还有奖金呢。”
刘安站在门外，鼻子突然一酸。他悄悄退出来，没有进去。
春游那天，阳光特别好。海洋公园里人山人海，附小的蓝色校服成了一道醒目的风景。
周博文拉着刘安到处跑：“先去鲨鱼馆！然后看海豚表演！听说还能喂企鹅！”
刘安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公园，眼睛都不够用了。巨大的玻璃隧道里，鲨鱼从头顶游过；海豚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企鹅摇摇晃晃地走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中午吃饭时，学校真的提供了免费午餐——每人一个汉堡、一盒牛奶和一个苹果。周博文撇撇嘴：“就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呢！”说完就要去买烤肠。
刘安拉住他：“我吃饱了，分你一半汉堡吧。”
周博文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也没那么饿…”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纷纷去买纪念品。周博文买了一个会发光的海豚钥匙扣，非要送给刘安：“纪念咱们第一次一起来海洋公园！”
刘安小心地收好，心里盘算着要回送什么。他想起妈妈那里有一些蓝色的碎布头，也许可以做一个海豚布偶？
回家的大巴上，同学们都累得东倒西歪。刘安靠着车窗，看着手中的海豚钥匙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突然想起爸爸说过，海豚会跟着船航行很远，像是在护航。
也许生活中也有这样的护航者——妈妈的默默付出，老师的悉心指导，朋友的真诚相伴…
奥赛成绩公布的那天，刘安反而很平静。广播里通知获奖同学去教务处领奖时，他正在做值日擦黑板。
周博文旋风般冲进教室：“刘安！你得了三等奖！全区三等奖！”
刘安愣住了，粉笔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成两截。
教务处的布告栏前围满了人。刘安挤进去，果然在三等奖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附小一共有七个学生获奖，他是其中之一。
王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不错，第一次参赛就获奖了。那道组合数学题，你的解法很有创意。”
金老师也打来电话：“三等奖，还行。下次冲二等奖，我有一套新方法…”
放学时，李老师笑盈盈地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学校给获奖同学的奖励，继续努力！”
信封里是两百元钱。刘安捏着那两张钞票，感觉它们烫手。
妈妈看到奖状时，眼睛亮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那天晚上多加了一个菜。睡前，她轻轻推开刘安的房门，放下一杯热牛奶：“奖金自己留着吧，买点喜欢的书。”
刘安看着那杯牛奶，突然说：“妈，春游的钱，我会还你的。”
妈妈愣了一下，笑了：“傻孩子，妈给你花钱是应该的。”
但刘安已经下定决心。周末，他去了文具批发市场，用奖金买了一套好一点的画笔和画纸——不是给自己，是给妈妈。
妈妈喜欢在布料上画样式，但那支铅笔已经秃得不成样子了。
当他把新画笔送给妈妈时，妈妈的眼睛湿润了：“买这个干什么…妈用旧的就行…”
“以后我得了奖都给你买礼物。”刘安认真地说，“等爸爸回来，咱们一起去真正的海洋公园，不是学校的春游。”
妈妈摸摸他的头，笑了：“好，一起去。”
那天晚上，刘安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只海豚，跃出水面，奔向远方。
3月28日，阴。奥赛得了三等奖，奖金两百元。 给妈妈买了新画笔，她好像哭了，但应该是高兴的。 周博文说下学期还要一起参加竞赛。 王老师又给了我一本书，《数学家的故事》。 金老师说暑假有特训班，妈妈说到时候再看。 海豚会护航，妈妈、老师、朋友也是我的护航者。 下次要更努力，为了能和他们一起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