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文学
文笔好口碑佳网文推荐

第2章

日头升高,将近晌午。朱福友和陈丰兵带着一小包辛苦采来的草药,回到了嘈杂混乱的外城集市。

相比清晨,此时的集市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种气味——汗味、牲畜味、食物的香气、垃圾的腐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市井气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几乎要掀翻天的。

朱福友的身体又开始隐隐作痛,长时间的行走和弯腰采药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但他强打着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旁的摊位,尤其是那几个收药材的铺子。

“福友哥,咱直接去郑老那儿吗?”陈丰兵护着怀里的药包,生怕被人挤坏了。

“不,”朱福友摇摇头,低声道,“先问问别家价钱。郑老心善,咱们不能总占他便宜。若别家价钱公道,就卖给别家,若差不多,还是给郑老,也算一份心意。”他有着现代人的思维,觉得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很有必要,同时也牢记着郑老的恩情。

陈丰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听哥的。”

他们先来到一家门面稍大点的药铺“济世堂”。伙计一看他俩的穿着和那点寒酸的药材,脸上就带了几分轻慢。

“跌打草?红根藤?品相一般,晒得也不够干。”伙计扒拉着他们的药包,撇撇嘴,“这些最多五个铜板。”

朱福友眉头微皱,根据原身的记忆和刚才一路看到的物价,这点药材虽然不多,但绝不只值五个铜板,起码能值八到十个。这伙计明显在压价。

“伙计哥,我们再看看。”朱福友没多说什么,拿回药包,拉着陈丰兵就走。那伙计在后面不屑地哼了一声。

又连续问了两家小药铺和一個地摊收药的,价钱都在六到七个铜板之间徘徊,依然偏低。

陈丰兵有些急了:“哥,他们咋都这样……”

朱福友倒是比较平静:“咱人小式微,穿的又破,他们觉得咱好糊弄,自然往低了压价。正常。”他心里明白,这就是底层小人物的无奈,缺乏议价资本。

最后,他们还是来到了郑学寿平时摆摊的那条街。郑老正在给一个老太太号脉,神情专注。

等郑老忙完,朱福友才上前,将药包递过去:“郑老,这是我们今天采的,您看看能不能用?能抵多少药钱?”

郑学寿有些意外,接过药包打开仔细查看,脸上露出笑容:“哦?还真采到了不少。嗯……这跌打草处理得还算完整,红根藤的年份稍浅了些,但药性也够用。”他掂量了一下,“这些,按市价,算你十个铜板吧。抵掉那两副药钱,还剩两个铜板。”他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两个磨得发亮的铜钱。

朱福友心中一动。郑老给的价钱明显比市面上那几家公道很多,甚至可能还稍稍高了一点。他不仅没占便宜,反而是在照顾他们。

“郑老,这……”朱福友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吧。”郑学寿将铜板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拒绝,“劳有所得,天经地义。以后采了好的,再拿来我看。”他眼神温和,带着鼓励。

“多谢郑老!”朱福友诚心道谢,将那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铜板紧紧攥在手心。这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靠自己劳动赚到的第一笔钱!虽然微薄,却意义重大。

陈丰兵也咧开嘴傻笑起来,仿佛那两个铜板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正当两人心中喜悦,准备离开时,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呵?这不是朱小子吗?命挺硬朗啊,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还学人采起药来了?”

朱福友心头一凛,转头看去。只见孙海兵带着两个跟班,吊儿郎当地晃了过来。孙海兵脸上带着戏谑和恶意的笑容,目光在朱福友手里的铜板和陈丰兵抱着的药包上来回扫视。

周围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纷纷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或稍稍后退,显然都认得这伙恶霸,不敢招惹。

陈丰兵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挡在朱福友身前,握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警惕。

朱福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厌恶和一丝紧张,将铜板悄悄塞进怀里,面上却挤出一丝略显虚弱和讨好的笑容:“原来是孙爷。托您的福,差点没挺过来,幸好郑老医术高明,捡回条小命。”

他这话看似服软,实则点明了自己伤重和郑老相助的事实,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孙海兵嘿嘿一笑,走到近前,一股酒气和汗臭扑面而来。他伸手拍了拍朱福友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命大是好事。不过嘛,这青州城外的山,可不是谁都能去刨食吃的。采药?问过我们黑水帮了吗?”

他手指一勾,旁边一个跟班立刻上前,蛮横地从陈丰兵怀里抢过那个药包。陈丰兵想反抗,被另一个跟班推搡了一下。

“这点破草,就当是交这个月的‘山头费’了。”孙海兵掂了掂药包,嗤笑一声,“以后识相点,采了药,先送到帮里给爷们过过目,明白了么?”

朱福友拳头在袖中暗自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但脸上那丝勉强的笑容还没消失:“孙爷,我们就是混口饭吃,这点东西……”

“少他妈废话!”孙海兵不耐烦地打断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张头目可还记着你呢!别给脸不要脸!下次再让爷看见你们不守规矩,就不是抢点破草的事了!”

说完,他嚣张地哈哈一笑,拎着药包,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陈丰兵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哥!他们!”

朱福友一把拉住他,用力摇了摇头,眼神深沉。他看着孙海兵耀武扬威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感受着周围人或同情或漠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有怀里那仅剩的两个铜板的微不足道的分量。

刚刚收获的喜悦被彻底打碎,一种冰冷的、名为屈辱和愤怒的情绪,混合着对现实无力的清醒认知,缓慢而坚定地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矛盾,并未激烈爆发,却像钝刀子割肉,真实而疼痛地展现了它的存在。黑水帮的阴影,如同无处不在的蛛网,轻易地就能缠住他们试图挣扎的翅膀。

“走吧,丰兵。”朱福友的声音异常平静,他拉起兀自气愤难平的陈丰兵,“先回去。”

日子还长,有些账,得慢慢算。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