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夜,相府的门房来报,说魏晋求见。
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手里拿着个木匣子,站在我院中。
风吹起他的衣角,确有几分清隽才子的模样。
若不是今天的事,我或许还会为他深夜来访而心头小鹿乱撞。
可现在只觉得恶心。
“嫣儿,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套手抄的《女诫》。
“我听闻今日之事,心急如焚。女子德行有亏,是为夫之过。我为你抄了这套书,望你日后能潜心修习,不再与市井之人当众争执,有失体统。”
他一番话说得恳切真挚。
仿佛我今日受辱,全因我自己德行不够。
我垂下眼眸,接过书。
“是嫣儿的错,让公子蒙羞了。”
他见我温顺,脸色缓和下来。
“你可知错便好。至于那歌姬,不过是我的对家故意派来陷害我的棋子,荷包也是他们偷走,故意做局。你切莫放在心上。”
他还在编故事。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满意地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将那本《女诫》扔进了火盆。
火苗窜起,吞噬着那一行行规训女子的文字。
第二天,我命府中护卫去查“金玉坊”。
傍晚时分,护卫回来了。
“小姐,查清楚了。魏公子是金玉坊的常客,近半年来,在坊内消费了近三千两白银。”
三千两。
我爹身为丞相,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如此。
“他还用您的名义,从账房支取过五百两,说是为您购置生辰礼。”
护卫递上一本账册。
我翻开,上面清楚地记录着。
“凤穿牡丹金步摇,五百二十两。”
我的手抖个不停。
去年我生辰,魏晋说要科考,盘缠不够。
我偷偷当了母妃留给我的一支玉簪,凑了五百两给他。
原来我的体己钱,变成了插在另一个女人头上的金步摇。
“另外,魏公子一月前,在京郊购置了一座三进的宅院,房契上写的,是红袖的名字。”
护卫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上气。
我换上一身夜行衣,潜入了那座宅院。
院内亭台楼阁,奢华无比。
正堂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
画上是魏晋和红袖,两人相依相偎,浓情蜜意。
我走进书房,一股熟悉的墨香传来。
是我托人从徽州寻来的顶级松烟墨。
我曾送给魏晋,他说太贵重,舍不得用。
如今,这墨香里,写的都是他与别人的风花雪月。
我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上锁的盒子。
打开它,里面是魏晋的手稿。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
前面记录着他如何结识我,如何讨好我父亲,如何利用相府的势力为自己铺路。
他写道:“秦嫣此女,虽为丞相之女,却呆板无趣,如一木头。然其家世显赫,是我登天之梯,必先取之。”
我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翻到最后一页,一行字如同利刃,刺进我心里。
“待我大权在握,位极人臣,必休了那无趣的相府木头,风风光光迎卿入门。”
卿。
自然是他的红袖。
我将手稿收进怀里,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