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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冬日的寒气尚未完全褪去,听雨轩内的炭盆只堪堪维持着不冻人的温度。萧云倾端坐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柳夫人送来的那个红木食盒。生母沈氏模糊的面容与夏荷“急病暴毙”、家人连夜逃亡的惨烈结局,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

“嬷嬷,”她声音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夏荷的家人,必须找到。”

沈嬷嬷面露忧色:“小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当年他们走得那样急,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老奴只怕…”

“再难也要找。”萧云倾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这是目前唯一指向母亲冤死的线索。夏荷用命换来的,不能就这么断了。府里谁对外面消息最灵通?谁常有机会出府?”

沈嬷嬷思索片刻:“粗使丫鬟里,有个叫夏竹的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腿脚勤快,嘴巴也甜。府里采买处的婆子们常使唤她跑腿,也让她跟着出去拎过东西,对城里街巷似乎挺熟。就是…胆子小了点,常被其他大丫鬟欺负。”

“夏竹…”萧云倾记住了这个名字,“让她来。就说…听雨轩有些旧物要处理,问她认不认得路。”

片刻后,一个穿着半旧青布棉袄的小丫鬟被带了进来。她约莫十四五岁,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点冻出来的红晕,一双眼睛倒是透着机灵,只是此刻低眉顺眼,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奴婢夏竹,给大小姐请安。”声音清脆。

萧云倾打量着她,开门见山:“夏竹,听说你对京城街巷很熟?”

夏竹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回大小姐,奴婢…奴婢只是跑腿跑得多些,认得几条道。”

“城西柳条巷,你知道吗?”萧云倾问。

“柳条巷?”夏竹努力回想,“知道!在城西靠近老城墙根那片儿,挺偏的。巷子窄,住户杂,大多是些做小买卖的或者帮工的人家。”

“很好。”萧云倾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我需要你去柳条巷一趟,替我打听一户人家。”

夏竹看着那点碎银,眼睛微微睁大,这在府里够她几个月的月钱了。

“大…大小姐要打听谁?”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

“很多年前,大概十二三年前吧,巷子里住过一户姓吴的人家。男人好像是个木匠或者手艺人,他妻子叫夏荷。”萧云倾语气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们有个女儿,小名可能叫阿秀。后来这家人突然搬走了,走得很急。我要你帮我打听,有没有老邻居还记得他们?搬去了哪里?或者…还有没有亲戚留在京城附近?”

夏竹的心怦怦直跳。打听十几年前的旧事?这差事听着就不简单。但大小姐的眼神让她不敢拒绝,那碎银的份量更让她无法不动心。

“是,大小姐。奴婢…奴婢去试试。”她鼓起勇气应下,小心地收好银子。

“记住,”萧云倾的声音冷了几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晓,后果…你明白的。”

夏竹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奴婢明白!奴婢嘴严,绝不乱说!”

看着夏竹匆匆离去的背影,沈嬷嬷忧心忡忡:“小姐,这丫头…能行吗?万一…”

“这是目前最不引人注意的法子。”萧云倾目光沉凝,“府里的老人,林氏盯得紧。夏竹不起眼,又是出去‘办差’,不会太惹眼。成与不成,总要试试。嬷嬷,你也要留意,府里可有当年和夏荷相熟、又可能没被林氏收买或灭口的老仆?哪怕只言片语的线索也好。”

沈嬷嬷点头应下。

林氏正倚在暖阁的榻上,由新提拔的心腹张嬷嬷捏着肩膀。王嬷嬷被发卖后,她身边少了个得力的臂膀,这张嬷嬷虽不如王嬷嬷老辣狠毒,但也算听话。

“夫人,听雨轩那边…”张嬷嬷低声禀报,“那位身子看着是真大好了,气色红润,走路也带风。今儿还叫了个小丫头进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林氏手中的暖炉紧了紧,眼神阴鸷:“哼,命倒是硬!贱人生的贱种,跟她娘一样碍眼!寿宴上让她出了风头,如今又活蹦乱跳…不能再让她这么得意下去了!”

“夫人说的是。”张嬷嬷附和道,“不过,她也就只能在听雨轩那一亩三分地蹦跶。老爷和老夫人那边…”

“老爷?”林氏冷笑一声,“他心里只有他的军务!至于老夫人…只要玉婉在她跟前多哄哄,不愁不向着我们。你派人给我盯紧了听雨轩,特别是她身边那个老货沈嬷嬷!看看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过两日府里该发月例了…”

张嬷嬷立刻会意:“奴婢明白,定会‘妥善’安排。”

府中的风向,随着萧云倾身体的康复和寿宴上的表现,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大小姐真把毒解了?连御医都夸她福泽深厚呢!”

“可不是!寿宴上那把破琴,愣是让她给弹响了!啧啧,那气度,跟以前真是判若两人!”

“嘘…小声点!当心被夫人那边的人听见!不过…听雨轩那位,现在瞧着是真有本事,也硬气起来了。”

“硬气有啥用?没看夫人那边还是压着她一头吗?月例炭火,哪样不是克扣着?唉,这府里啊,水深着呢…”

这些议论,自然也断断续续飘进了林氏耳中,让她心中的忌惮和怒火更盛。

几天后,夏竹趁着跟采买婆子出府的机会,溜到了城西柳条巷。正如她所说,巷子狭窄陈旧,弥漫着一股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和淡淡霉味。她装作寻亲问路,挨家挨户,陪着笑脸打听。

“姓吴的木匠?十几年前?姑娘,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谁还记得清啊?”

“搬走了?这巷子里搬进搬出的人多了去了,谁管他们去哪儿了?”

“吴家?哦,好像有点印象…那家媳妇是不是姓夏?对对!后来听说得了急病死了,再后来男人带着个奶娃娃就跑了!对,连夜跑的!啧啧,造孽哦…好像…是搬到城外投奔什么亲戚去了吧?具体哪儿就不知道了。”

夏竹跑得腿都快断了,问得口干舌燥,得到的都是些模糊不清的陈年旧闻。旧址早已易主,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邻居也换了好几茬,当年的老住户没剩下几家。

线索似乎断了。夏竹有些沮丧,捏了捏怀里大小姐给的银子,又打起精神。她想起大小姐说的“城外亲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回府的路上,特意绕到城外贫民区附近。这里房屋低矮破败,污水横流,行人多是些衣衫褴褛的苦力。

她不敢深入,只在边缘地带,向几个坐在墙角晒太阳的老乞丐打听。几个老人都摇头不知。就在夏竹快要放弃时,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乞丐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含糊地说:“吴…吴家?带个哑巴丫头的那个?”

夏竹精神一振:“对对!大爷,您知道?”

老乞丐慢吞吞地摇头:“不知道搬哪儿…不过,前些日子…好像…好像在…在城西乱葬岗那边…棚户区,见过…一个哑巴丫头,她爷爷…好像…姓吴?咳…咳…”他咳了几声,不再多说,闭上了眼睛。

城西乱葬岗旁的棚户区!夏竹心中又燃起希望。虽然地点骇人,但这已经是几天奔波唯一像样的线索了!一个哑女,一个姓吴的老头!

她不敢耽搁,匆匆赶回将军府,将打听到的零星信息,尤其是“城西乱葬岗旁棚户区”、“哑女”、“姓吴的老头”这几个,小心翼翼地禀报给了萧云倾。

萧云倾听完,沉默良久。乱葬岗旁的棚户区…那是最底层、最绝望的贫民窟。夏荷的家人,竟沦落至此?哑女阿秀…是天生,还是…?

一丝冰冷的寒意从她心底升起。她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她对夏竹道,又拿出一小串铜钱赏她,“这事,到此为止,烂在肚子里。”

夏竹接过钱,千恩万谢地退下。

萧云倾独自坐在昏暗的烛光下。线索虽模糊,但方向有了。哑女阿秀…她的祖父,会是那个带着襁褓中的女儿逃离京城的男人吗?他手中,是否握着足以撕裂黑暗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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