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放射科。
赵主治推着担架床，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住院医。
程家利则黑着一张脸，大步走在最前面。
整个走廊的气压低得吓人。
路过的护士和医生看到这阵仗，都吓得赶紧贴着墙根溜走。
“钱医生！钱医生在吗？”
赵主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操作间里探出头来。
“喊什么喊，赶着投胎啊？”
钱医生是科里的老油条了，跟谁说话都这德行。
可当他看到来人是程家利时，赶紧从里面走了出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哎哟，程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程家利没心情跟他废话，下巴朝着担架床上的张曼一抬。
“这个病人，右上臂粉碎性骨折，刚被人……处理过。”
他说“处理”两个字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现在，立刻，马上，给她拍最详细的X光片。”
“我要看到每一块骨头的每一个断面，明白吗？每一个！”
“明白，明白！”
钱医生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他赶紧指挥着赵主治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张曼挪到检查床上。
整个过程，张曼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完了。
全都完了。
她的胳膊，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她的人生……
全都被那个叫程枫的混蛋给毁了。
“嗡——”
机器开始运转。
程家利和赵主治站在操作间的防辐射玻璃外，死死地盯着里面。
程家利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是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
请全国最好的骨科专家来会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台手术做好。
至于那个逆子……
等处理完这件事，他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几分钟后，片子出来了。
钱医生坐在电脑前，熟练地调出影像。
然而，当图像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嗯？”
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把脸凑近了屏幕。
不对啊。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还是不对。
这片子……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了？”
程家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程主任，您……您自己来看吧。”
钱医生站起身，让开了位置，表情古怪到了极点。
程家利和赵主治立刻凑了上去。
下一秒，两个人的表情，就跟钱医生刚才一模一样，呆立当场。
只见高清的显示器上，张曼的右上臂肱骨，完好无损。
骨骼的线条流畅优美，表面光滑如新，连一丝骨裂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哪里是什么粉碎性骨折？
这分明是一条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胳膊！
空气死寂。
“啪！”
程家利猛地一拍桌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对着钱医生怒吼起来。
“老钱！你他妈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让你拍右臂！你拍的左臂吧！”
钱医生被吼得一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不可能啊程主任！我发誓，我拍的就是绑着夹板的那条胳膊，就是右臂啊！”
“我还没老眼昏花到左右不分的地步！”
“放屁！”程家利指着屏幕，气得手都在抖，
“那这怎么解释？！之前的片子呢？调出来！对比一下！”
之前的片子，是张曼刚送来时拍的。
钱医生手忙脚乱地把旧片子调了出来，并排放在新片子的旁边。
这一下，对比更加惨烈。
左边的屏幕上，肱骨断成了七八截。
右边的屏幕上，肱骨完美无瑕。
这他妈是同一个人的胳膊？
说这是两个人，不，说这是人和猩猩的胳膊对比图都有人信！
所有人都傻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违反了他们苦学多年的所有医学常识。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主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
他想起程枫离开前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想起他按住张曼胳膊时，那自信甚至有些轻蔑的眼神。
难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除了他，还有谁动过这条胳膊？
赵主治的嘴唇哆嗦着。
“主……主任……”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是程枫少爷……”
“他不是说，他给病人‘复位’了吗？”
这话一出口。
程家利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瞪着赵主治。
“你疯了？！”
“就凭那个逆子？他懂个屁！他除了会气我，还会干什么？！”
“他要是能把断成这样的骨头瞬间接好，我他妈当场就把这台X光机给吃了！”
话是这么说。
但程家利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到了那两张对比鲜明的片子上。
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疯狂地往外冒。
难道……
难道那个逆子，真的不是在胡闹？
他真的……有这种通天的本事？
不。
这绝不可能！
担架床上，张曼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只是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不那么疼了？
之前那种钻心刺骨的痛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温热热的舒适感。
是错觉吗？
是打了止痛针的效果吗？
她不敢动，也不敢问。
她已经对这家医院彻底失去了信任。
尤其是那个急诊科大主任，程家利。
自己的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
他不第一时间想着怎么补救，反而气得心脏病发作？
这叫什么事儿！
现在又拉着自己拍什么片子，肯定是在想办法怎么掩盖他儿子的医疗事故！
对，一定是这样。
他们是一伙的。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我要转院！
一个念头，在张曼的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
去哪儿呢？
她想起了之前听圈内人提过的一家医院。
市第一人民医院！
听说他们那儿新开了一个中西医结合科，实力非常强劲，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只要能治好我的胳膊，就行！
对！
就去市一院！
那才是唯一的希望！
想到这里，张曼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斗志。
她攥紧了完好的左手，在心里暗暗发誓。
等一下不管他们说什么，不管他们怎么忽悠，自己都要坚持转院。
我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