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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像个炸弹。
谁?
一整个下午,我都坐立不安。
我爸从“大仙”那回来,脸色更差了。看我的眼神,阴得能滴出水。
晚饭,谁都没说话。
我扒了两口饭就回了屋。
离十点越来越近。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是个坑。
不去,三天后就是个坑。
我选前者。
等到夜深人静,我赤着脚,像只猫一样溜出家门。
腿上的伤隐隐作痛。
村口的老槐树,在黑夜里像个鬼。
我躲在树后,紧张得手心冒汗。
没人。
被耍了?
刚想走,草垛后站起一个黑影。
是个男人,个子很高。
他朝我走过来。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盼儿?”他声音很低。
我没出声,身子紧紧贴着树干。
他停在几米外:“别怕,我来帮你。”
“你是谁?”我声音发抖。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家老宅要拆迁,也知道具体多少钱。”
我呼吸一窒。
“三百万,只是保守估计。”他说。
“你……想干嘛?”
“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男人说,“但你得先从那个家出来。户口,必须拿到手。”
户口!
对!户口!
没户口,三百万也跟我没关系。
“我凭什么信你?”
男人扔过来一个东西,是手电筒。
我打开,光照在他手上。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红头标题:《关于XX区旧城改造项目规划的初步通知》。
图纸上,我们村西头那块地,被红圈圈着。
是真的。
“现在信了?”
我关掉手电:“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跟你一样。”他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该怎么做?”
“利用他们的迷信。”男人说,“让他们主动把户口给你,在全村人面前,跟你断绝关系。”
男人的话,像把钥匙,一下捅开了我脑子里的锁。
利用他们的迷信。
张大强信什么,我就用什么来对付他。
“我明白了。”
“记住,三天后,是你最后的机会。”男人说完就要走。
“等等!你叫什么?”
“林森。办完事,去镇上‘远方货运站’找我。”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我捏着那份文件,回了家。
一夜没睡。
脑子里把每个细节都过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面色惨白地跪在我爸面前。
他愣住了。
“爸。”我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认命了。”
他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但是……”我抬起头,眼里全是泪,“我昨晚……梦见爷爷了。”
“爷爷”两个字,让他脸色变了。
“爷爷说什么?”
“爷爷说……他想我了。”我开始飙演技,“他说,我身上的晦气太重,如果不彻底断干净,就算把我埋了,晦气还是会留在家里,留在户口本上!”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爷爷说,这晦气,会……反噬金童!”
“反噬金童”四个字,像四根针,扎进我爸妈心里。
他们脸,“唰”地就白了。
张金宝不懂什么叫“反噬”,但看到父母的脸色,也吓得不敢作声,躲到了王秀兰身后。
“那……那要怎么办?”王秀兰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我爸死死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挣扎。
我知道,火候还差一点。
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爷爷说,要想彻底断干净,必须……必须在全村人面前,立下字据,断绝关系!”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还要……还要把我的户口,从家里迁出去!这样,我才能把所有的晦气,都带走!”
我说完,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大强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像是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断绝关系,迁走户口。
这意味着,我张盼儿,从此跟他们张家,再无瓜葛。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他又怕这是我的诡计。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还在犹豫。
“爸!”我声泪俱下,演技达到了巅峰,“我都快要死了,还骗你干什么!我也是为了金宝好,为了这个家好啊!”
我一边说,一边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额头撞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就红肿起来。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张大强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一听能彻底甩掉我这个包袱,还能让那块“风水宝地”更灵验,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在他看来,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帮家里。
“好!”他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就按你说的办!”
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我不是要去断绝关系,而是要去领什么天大的赏赐。
“我现在就去叫村长!”
他雷厉风行,转身就往外走,生怕我反悔似的。
王秀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解脱,有不忍,但更多的,是麻木。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嘴角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张大强一只脚踏出院门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买下我们家老宅的那个瘸腿男人,正一瘸一拐地朝我们家走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焦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像是镇上干部模样的人。
张大强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他们怎么会一起来?
瘸腿男人看到张大强,像是看到了救星,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尖利地喊道:“张大强!你家的老宅子,不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