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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刮过生锈的铁皮,带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重重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林栖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抱着那本沉重的相册,指尖冰凉,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所有的愤怒、恐惧、被欺骗的屈辱,都在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惨烈、如此卑微的姿态时,被一种更汹涌、更尖锐的灭顶心疼彻底冲垮!

相册里那个怯生生攥着衣角的小男孩,那个在雷雨夜紧紧抱住她瑟瑟发抖的“哥哥”,那个在图书馆隔着书架用温柔而痛苦目光长久凝视她的少年……无数个沉默的、被她忽略或误解的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他不是魔鬼!他是一个被自己无法言说的爱意和巨大的道德枷锁反复撕扯、折磨了整整十年,最终被逼到崩溃边缘的……囚徒!一个笨拙的、绝望的、用自毁和伤害来表达爱的……傻子!

“你……” 林栖悦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哭腔。她看着他那双被痛苦淹没、却依旧固执地锁住她的眼睛,看着他高举的、象征着毁灭与笨拙挽回的陶罐,看着他不断滴血的双手……

“奶奶!” 林栖悦猛地转向奶奶,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和恐慌,“叫医生!快叫医生!他的手……他的手在流血!”

林奶奶浑浊的眼睛里也溢满了心疼和复杂,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门口那个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身影,又看了看孙女煞白的脸和眼中的泪光,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多言,立刻步履蹒跚却迅速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病房内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林言秋的身体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铃声而晃了一下,但他依旧死死地举着那个陶罐,固执地维持着那个献祭般的姿势,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的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牢牢地锁在林栖悦身上,等待着她最终的宣判——厌恶?驱赶?还是……一丝渺茫的宽恕?

护士很快赶到,被门口如同水鬼般狼狈、浑身是血的林言秋吓了一跳。

“天哪!这位先生!你怎么弄成这样?快进来!需要立刻处理伤口!”护士惊呼着,试图去搀扶他。

林言秋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地盯着林栖悦,身体僵硬如铁,拒绝任何触碰。那高举着陶罐的手臂,因为失血和脱力,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林言秋!”林栖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股强烈的酸楚冲上鼻尖,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把罐子放下!让护士给你处理伤口!你听到没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命令,更是无法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栖悦……” 林言秋嘶哑地重复着她的名字,眼神里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茫然,似乎不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只固执地认为她在拒绝他的“赎罪”。

就在这时,林奶奶端着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酸甜气息的液体,缓缓走到林言秋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杯东西递到他眼前。

熟悉的、带着童年记忆的酸甜气息钻入鼻腔——是奶奶煮的酸梅汤!

盛夏午后,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小小的林栖悦穿着花裙子,额头冒着细汗,神秘兮兮地拉着同样年幼的林言秋,蹑手蹑脚地跑到院子角落的杂物堆旁。

杂物堆旁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旧陶罐。小栖悦费力地踮起脚,小心翼翼地从罐子里舀出两小碗冰镇好的酸梅汤,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递给小言秋一碗:“言秋哥,快喝!我偷偷藏的!别让奶奶发现!”

他有些拘谨地接过粗糙的小碗,看着碗里深红色的冰凉液体,又看看小栖悦期待的笑脸,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冰凉的酸甜瞬间驱散了暑气,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一个极小的、腼腆的弧度。

她开心地喝了一大口,被冰得眯起了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然后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的‘宝藏’!藏在罐子里,谁也找不到!以后夏天我们都藏在这里喝!” 两个孩子守着那个旧陶罐,分享着小小的、甜蜜的秘密,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空气里弥漫着酸梅汤的清香和无忧无虑的快乐。

冰冷的现实与滚烫的回忆再次猛烈碰撞!

那杯散发着熟悉气息的酸梅汤,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瞬间撬开了林言秋被痛苦和绝望冰封的心防。他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落在了奶奶手中那杯深红色的液体上。

高举着陶罐的手臂,终于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颤抖着垂落下来。那个布满裂痕的陶罐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抱着自己那颗同样布满裂痕的心。

奶奶将酸梅汤塞进他另一只相对完好的(但也沾满泥污血迹)手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喝了,暖暖身子。有什么事,等处理完伤口再说。”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酸梅汤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酸甜气息萦绕在鼻端。林言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他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深红色的液体,一滴滚烫的、混合着雨水和血水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砸落杯中,溅起微小的涟漪。

护士趁机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先生,这边请,您的伤口必须立刻处理!失血过多会很危险!”

这一次,林言秋没有再抗拒。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护士搀扶着,脚步踉跄地走向病房外专门的处理室。只是在被带离门口的那一刻,他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依旧带着巨大痛楚和一丝茫然无措的眼睛,再次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林栖悦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

林栖悦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软软地靠在床头,怀里的相册滑落在一旁。她大口喘着气,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下。脑海里全是林言秋刚才那惨烈到极致的模样,和他最后那个充满痛苦与依恋的眼神。

“奶奶……”她无助地看向奶奶,声音哽咽,“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些照片……他……”

林奶奶坐回床边,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擦去孙女脸上的泪水,浑浊的眼中也含着水光:“悦悦啊……有些痛,在心里沤烂了十年,比伤口流出来的血,更要命……言秋那孩子,他心里的苦,比你看到的,要深得多……他……他只是太傻了,傻到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傻到只会把自己往死里逼……”

祖孙俩相对无言,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滂沱,冲刷着这个漫长而痛苦的夜晚。

* * *

处理室里,明亮的灯光下,林言秋的伤势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护士小心翼翼地剪开他右手上早已被血水浸透、污浊不堪的纱布。露出的伤口狰狞而深,玻璃碎片的划痕和掌心的裂口交错,皮肉外翻,边缘泛白,显然被雨水浸泡了不短的时间,有发炎的迹象。护士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进行消毒清创。

酒精棉球触碰伤口的剧痛让林言秋的身体猛地绷紧,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抽气声。但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只是死死地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身体上的疼痛,能稍稍缓解一点他灵魂深处那灭顶的自我厌弃和恐惧。

他左手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旧陶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那只同样伤痕累累的左手掌心的割伤也被护士仔细处理着,清洗掉泥污和血迹,露出翻开的皮肉和嵌在里面的细小陶粒。

“先生,您这右手伤得很重,尤其是掌心这块,可能伤到了神经和肌腱,必须马上缝合,还需要打破伤风和抗生素,防止感染。左手伤口也需要缝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护士一边快速处理,一边严肃地询问。

林言秋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嘶哑的音节。他的意识似乎游离在剧痛和一种麻木的虚空之间,唯一清晰的念头是:处理完,他必须回去。回到她的病房外。哪怕只是远远地守着。

护士见他状态极差,不再多问,迅速进行局部麻醉和缝合。冰冷的针线穿透皮肉的触感传来,林言秋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处理过程中,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门口,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里面那个让他痛彻心扉又魂牵梦萦的身影。

当两只手都被仔细地清洗、缝合、包扎好,换上干净的纱布后,护士又给他挂上了消炎和补充能量的点滴。

“好了,暂时处理好了。但您失血不少,又淋了雨,最好能住院观察一晚,防止感染和发烧。”护士叮嘱道。

“不……”林言秋几乎是立刻嘶哑地拒绝,他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眼神急切地看向门口,“我……我要出去……”

“先生!您现在需要休息!”护士按住他。

就在僵持之时,处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奶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新的酸梅汤,看着病床上那个脸色惨白、眼神却固执得可怕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

“让他去吧,护士姑娘。”奶奶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种了然,“他……他的心不在这儿。”

护士看着林言秋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带着绝望哀求的眼睛,又看了看门口的老人,最终无奈地妥协了:“那……好吧,但您绝对不能乱动这只右手!左手也要小心!点滴还没打完,我给您拿个移动支架。”

林言秋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拔掉了还在输液的针头(动作快得护士都没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下床。

“哎!你!”护士气结。

“谢谢……”林言秋嘶哑地道了声谢,无视手背上冒出的血珠,左手依旧紧紧抱着那个陶罐,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踉跄着冲出了处理室,朝着林栖悦的病房奔去。

护士在后面又急又气:“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手!你的手还在流血啊!”

林奶奶摇摇头,将酸梅汤递给护士:“麻烦姑娘待会儿送进去给他吧,这孩子……唉。” 她看着林言秋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固执而狼狈的背影,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

* * *

林栖悦靠在病床上,眼睛红肿,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相册摊开在一边,停留在那张图书馆午睡的速写页上——“盛夏永驻,栖我心上”。那行小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浓重消毒水味和未散尽雨水泥土气息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林言秋回来了。

他比刚才看起来更虚弱,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新换的纱布包裹着双手,但右手的纱布边缘,因为刚才粗暴拔针的动作,又隐隐渗出了新的血迹。他左手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旧陶罐,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靠在门框上,似乎连站直的力气都快耗尽,胸膛微微起伏着,带着病态的喘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惶恐,怯怯地看向病床上的林栖悦,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不敢靠近,却又舍不得离开。

林栖悦的目光与他撞上。看到他手上再次渗出的血迹,看到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小心翼翼的期盼,心脏像是又被狠狠刺了一下,酸楚瞬间弥漫开来。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她无法平复的心跳声在空气中交织。

林栖悦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旧陶罐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和丑陋的胶痕,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无声地诉说着他笨拙的挽回和绝望的挣扎。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它粘起来?”

“为什么……要画那些画?”

“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一连串的“为什么”,如同压抑了太久的洪水,带着委屈、不解和巨大的心疼,终于冲破了堤坝!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声音也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言秋的身体因为她带着哭腔的质问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抱着陶罐的手臂收紧,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身体。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流泪的眼睛,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发出痛苦的呜咽。

“对……对不起……” 嘶哑破碎的道歉,带着浓重的泣音,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我……我……”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痛苦和泪水浸透的眼眸,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绝望和孤勇,死死地锁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那个被压抑了十年、早已刻入骨髓的答案:

“因为我怕!”

“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告诉你……”

“告诉你我他妈有多爱你!林栖悦!”

“从你像个小太阳一样挤进我被窝的那天起……从你傻乎乎地把‘宝藏’陶罐塞给我的那天起……从我第一次在图书馆偷偷画下你睡着的侧脸……写下那句‘栖我心上’的那天起……”

“我就疯了!我他妈爱得快疯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砸在寂静的病房里:

“可我是谁?!我是你奶奶养大的孩子!是你喊了十几年‘言秋哥’的‘哥哥’!这份感情……它脏!它见不得光!它像毒蛇一样缠着我!我怕!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怕奶奶会对我失望!怕所有人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更怕……更怕你会觉得……恶心!”

“我只能逃!逃得远远的!用‘不认识’把你推开!用‘效率’和‘未来’当借口去麻痹自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起来,靠画你的样子苟延残喘……我以为只要不靠近你,只要毁掉那些会让我想起你的东西……就能……就能把这份肮脏的感情也一起毁掉……”

他痛苦地佝偻下身体,仿佛承受不住这汹涌而出的、带着血泪的爱意和十年积压的自我厌弃,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卑微和绝望:

“我错了……栖悦……我错得离谱……”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废物!”

“我只会伤害你……用最愚蠢的方式……”

“捏碎罐子的时候……我觉得我把自己的心也捏碎了……粘它……粘它的时候……每一道裂痕都像是在割我的肉……我知道……我知道粘不好了……就像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泣不成声,高大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蜷缩颤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眼泪混合着之前未干的雨水痕迹,汹涌地砸落在地板上。他死死抱着那个粘合的陶罐,仿佛那是他仅存的、证明自己也曾努力想要挽回什么的证据,尽管它如此丑陋不堪。

“我没资格……没资格求你原谅……”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同样泪流满面、震惊地望着他的林栖悦,眼神里是彻底的灰败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我只是……只是想把粘好的罐子……还给你……然后……然后我就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污染你的眼睛……”

“林言秋……”

林栖悦看着他崩溃痛哭、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听着他字字泣血、带着巨大痛楚的告白,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撕裂。那些积压的愤怒和恐惧,在他如此赤裸、如此惨烈的痛苦面前,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疼和一种迟来的、巨大的酸楚。

他不是毒药。

他是困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被爱意反复凌迟了十年的……傻瓜。

她掀开被子,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蜷缩在门口、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男人。

林言秋看着她走近,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为虚弱和绝望而动弹不得。

林栖悦在他面前停下。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视线与他痛苦绝望的泪眼平齐。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紧抱着陶罐的、缠着纱布的左手,以及那还在隐隐渗血的右手上。然后,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心疼,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极其小心地,覆在了他那只包裹着纱布、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的右手上。

指尖传来的冰凉和纱布下伤口的微微凸起感,让林栖悦的心狠狠一缩。

林言秋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猛地僵住!如同被电流击中!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纤细、微凉的小手,感受着那微弱却清晰的温度,仿佛在绝望的冰原上触碰到了唯一的热源。

他颤抖得更加厉害,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震惊和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不敢置信的希冀。

林栖悦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那双充满了卑微祈求、如同等待救赎般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在心底盘旋了许久、带着巨大心疼和尘埃落定般酸楚的称呼,轻轻地、清晰地吐了出来:

“言秋哥……”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钥匙,瞬间击溃了林言秋最后的心防!他猛地一震,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压抑了十年的情感和委屈彻底爆发,他像个迷路太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再也无法控制,猛地伸出那只没有抱罐子的左手(同样缠着纱布),用尽仅存的力气,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紧紧回握住了林栖悦覆在他右手上的那只手!

冰冷的、带着血污和纱布粗糙触感的大手,与纤细微凉的小手紧紧交握。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到不真实的狂喜。

他看着她,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那双被泪水洗刷得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

林栖悦感受到他手掌的颤抖和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热度,感受到他无声的、巨大的痛苦和汹涌的爱意,心口酸胀得几乎无法呼吸。更多的泪水滑落,她反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尾声。铅灰色的云层边缘,隐约透出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晨光。

林栖悦看着他布满泪痕、苍白却因为她的触碰而燃起一丝微弱生机的脸,看着他怀中那个象征他们破碎又笨拙粘合的过去的旧陶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他的滚烫温度和颤抖,终于轻轻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种新生的勇气,说出了那句迟来的、也是新的开始的话: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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