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波和声波拧成一股看不见的狠劲，直直砸进巢穴中心那乱蹦的光团里。没惊天动地的炸响，就听见一种叫人牙酸的、像玻璃裂开又给硬摁回去的“滋嘎”声。那光团猛地一缩，跟着爆开一团刺得人眼疼的白光，周围那些乱扭的藤蔓像被烫着似的，唰地往回缩，冒出股股呛人的黑烟。
正往人堆里扑的那些绿皮怪物，齐刷刷一顿，像被抽了筋，动作僵住，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嗤嗤地冒烟，愈合的伤口崩开，流出墨绿的脓液。
“压住！”山魈吼着，枪口没停，点射着那些乱晃的怪物脑袋。
林北喘着粗气，把打空的霰弹枪甩到背后，捡起地上队员掉落的步枪，抵肩射击。后坐力一下下撞着他肋下的伤，疼得他直抽冷气，但他手指扣得死紧。脑子里那扇死沉的“门”好像被刚才那一下震动晃开了条缝，针扎似的疼里，挤进来一点模糊的感觉——巢穴中心那光团没散，还在死扛，那股子蛮荒古老的凶劲儿没弱多少，反而被激得更暴戾了。
“干扰器功率到头了！共振器过热！撑不了几秒！”操作设备的队员盯着屏幕上狂跳的红色警报，嗓子都喊劈了。
“指挥所！听到回话！”山魈按着耳机，里面全是滋滋啦啦的杂音，比之前更糟。
“信号…被彻底…掐死了…”通信兵脸色灰败。
完了。所有人的心都往下沉。
就在这时，巢穴中心那缩成一团的白光猛地再次膨胀，一股比之前更恐怖、更沉重的压力像实质的铁锤砸下来！那低沉的嗡鸣变成了某种古老晦涩的咆哮，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呃啊！”好几个队员抱着脑袋跪了下去，鼻血瞬间涌出。
林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全靠手里步枪撑着。那刚裂开条缝的灵眸被这压力一冲，剧痛炸开，但奇怪的是，却没再完全关上，反而像个快烧坏的传感器，吱哇乱叫着反馈回一堆破碎混乱的影像：扭曲的符文、血祭的场景、嘶吼的巨影…还有一个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节点”，像电路板上的一个坏点，藏在巢穴能量流动的某个不起眼的拐角！
几乎是本能，他嘶哑着喊出声：“…右下角！藤蔓底下！有个…疙瘩！打它！”
声音淹没在咆哮和枪声里。但山魈听见了。他猛地扭头看向林北，眼神锐利得像刀：“确定？！”
林北满脸是汗，话都说不连贯：“感觉…像是个…接口…错的！”
山魈没丝毫犹豫，立刻调转枪口，对着巢穴右下角那片疯狂蠕动的藤蔓倾泻火力！“集火右下角！打！”
其他还能动的队员立刻跟着调转枪口。
子弹和光束打在那片藤蔓上，溅起粘稠的汁液。似乎没什么用。
但林北那烧坏的“灵眸”却捕捉到，随着攻击，那个“坏点”剧烈地波动起来，整个巢穴的能量流转随之出现了一瞬间的滞涩和混乱！
“有用！继续！”他咬着牙喊。
巢穴仿佛被激怒了，更多的藤蔓如同怪蟒般抽打过来，地面裂开，又爬出新的怪物，疯狂扑向众人。
“泰山！顶住左边！”
“火花！扔雷！清场！”
山魈嘶吼着指挥，枪口始终咬着右下角不放。
林北扔掉打空子弹的步枪，拔出战术匕首。一只怪物冲破火力网扑到近前，腥风扑面。他猛地矮身，匕首带着身体里那股不管不顾的蛮劲，自下而上狠狠捅进怪物下巴，用力一绞！怪物嘶嚎着倒下。他拔出匕首，血和粘液喷了一身，看都没看，又扑向下一处。
混乱中，他瞥见那个操作共振器的队员被一根藤蔓抽中胸口，吐血倒地，设备冒起黑烟。另一个干扰器也发出过载的哀鸣。
没时间了。
林北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像人的低吼，朝着巢穴右下角猛冲过去，也不管抽打过来的藤蔓和扑来的怪物，眼睛就死死盯着那片区域。
一条藤蔓狠狠抽在他背上，战术服撕裂，皮开肉绽。他踉跄一下，没停。一只爪子抓向他小腿，他躲都不躲，硬挨了一下，骨头疼得钻心，借着冲势扑到那片藤蔓前。
就是这里！
他扔掉匕首，双手猛地插进那堆湿滑粘腻、疯狂蠕动的藤蔓里，不顾那强烈的腐蚀性灼烧着手掌皮肤，拼命往外扒拉！
下面，露出一块半嵌在泥土里的、黑黢黢的、像是某种腐朽木头又像是骨头的玩意儿，上面刻着模糊扭曲的纹路，正散发着微弱的、却让整个巢穴能量都与之共鸣的波动！
就是它！
林北想都没想，抬起还能动的右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玩意儿狠狠跺了下去！
咔吧！
一声脆响，不像木头，也不像骨头。
那黑东西瞬间碎裂！
几乎在同一时刻，巢穴中心那咆哮的光团猛地一滞，然后像失去了支撑，剧烈地扭曲、坍缩！周围所有的藤蔓瞬间失去活力，软塌塌地委顿下去。刚刚爬出一半的怪物卡在原地，化作粘稠的淤泥。
那恐怖的咆哮和压力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和一群人粗重的喘息。
林北脱力地坐倒在泥地里，看着眼前迅速枯萎的巢穴，双手和小腿火辣辣地疼，浑身都在抖。
山魈走过来，看了一眼那被踩碎的黑东西，又看看林北，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
“打扫战场，检查伤亡，收集样本！快！”他转身下令，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松懈。
队员们行动起来。
林北喘匀了气，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忙。山魈按了他一下：“歇着。”扔给他一个急救包。
他靠在一边，自己处理手上和小腿的伤。脑子里的针扎感轻了点，那灵眸还是半死不活，但好像比之前松动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火花试着呼叫指挥所，杂音小了很多。
“…山魈…报告…情况…”陈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干扰依然严重。
“目标巢穴已摧毁，能量焦点消失。人员有伤，无死亡。发现疑似…能量节点实体。”山魈简单汇报。
对面沉默了几秒。“…收到。支援小组已到外围，正在清理零星抵抗。原地固守，等待汇合。”
通话结束。
泰山一屁股坐在林北旁边，递给他半壶水：“行啊，菜鸟。刚才那一下，够狠。”他指了指那堆碎片，“那啥玩意儿？”
林北摇摇头，灌了口水，喉咙舒服了点：“不知道。就感觉…那东西不该在那儿，像个塞子。”
“塞子？”泰山挠挠头。
山魈走过来，蹲下身，用匕首小心地拨弄着那堆碎片，眉头紧锁：“不像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某种人造的‘钥匙’，或者‘锚点’。”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依旧绯红诡异的天空：“这东西，加上那号角…恐怕不是偶然泄露那么简单。”
林北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负责警戒的队员突然低呼：“有人过来了！是自己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队穿着同样制式作战服、但装备明显更精良一些的人员，正穿过稀疏的林木，快速向他们靠近。为首的一人，身形看起来有点眼熟。
等走近了，摘下防护面罩，露出陈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看起来也有些疲惫，眼底带着血丝。
他扫了一眼狼藉的战场，目光在林北和其他伤员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那堆黑色碎片上。
“样本袋。”他伸出手。
旁边的队员立刻递上一个特制的金属容器。陈涛小心地将所有碎片收集进去，密封好。
然后他才看向山魈和林北：“干得不错。指挥所的技术组会尽快分析这东西。”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了些，“另外两个侦察小组也反馈了，拔除了两个类似的小型能量结构。但核心的问题没解决。”
他指了指天空：“‘绯红天幕’还在扩散。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个大型复合型‘概念武装’被激活的显象。你们摧毁的，只是它延伸出来的‘触角’。”
概念武装？又一个没听过的词。
林北和山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那…本体在哪？”山魈问。
陈涛摇摇头：“能量信号被干扰和伪装了，无法精确定位。但范围，就在这片山区。”他看向林北，“你的‘灵眸’这次立了大功。指挥所希望你能参与后续追踪。当然，是在你伤好之后。”
林北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肋下、手掌、小腿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头却被勾了起来。这些东西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陈涛又交代了几句固守和后续撤离的安排，便带着样本，和那支支援小组快速离开了，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任务。
林北坐在那里，看着医务人员给受伤的队员处理伤口，看着其他人默默打扫战场、收集那些怪物的残留物。
空气中的腥甜味淡了些，但那股子蛮荒压抑的感觉还在。头顶的绯红，依旧像一块巨大的、淌血的尸布，罩着整个山林。
他捏了捏还在发麻的右手手指，皮肤下的那股灼热感似乎彻底消失了，但身体里，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一点被硬塞进来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冰冷又残酷的认知。
吴老头骂他“空架子”、“死肌肉”时，大概没想到，他这身蛮力，第一次真正见血，不是跟人练手，而是砸在了这种鬼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