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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刹那间变得很慢很慢。
她看见他猛地站起身,朝自己伸出手。可下一秒,楚绾儿的哭喊声刺破混乱,“钦迟哥哥,我怕——”
裴钦迟的动作顿住了。
他回头看扑过来的楚绾儿,又看了眼即将被埋在废墟下的她,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挣扎。
接着,苏婳看着他弯腰抱起楚绾儿,看着他转身奔向门外。
果然是她的错觉。
他可是裴钦迟,这世间最恨她的人,折磨了她六年,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她呢?她死了,正合他意。
想着,她的胸口便空荡荡的。
像被硬生生挖去一块,却是麻木的,再也流不出一滴血了。
剧痛传来,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是云舒守在身边,眼眶是红的。
“您醒了!”云舒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肿得像桃儿,“大夫说您被压在缝隙里,万幸骨头没断。”
苏婳动了动手指,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稍一用力便疼得喘不过气。“的确是万幸……”
她偏头看向窗外,日头已过正午。
她哑声开口,喉咙艰涩,“云舒,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交代后,云舒便着急出了门。
没过多久,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裴钦迟走进来,他站在床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很是复杂。
屋内静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大夫说,你气血亏空得厉害,还有……为什么你身上那么多伤?”
苏婳闭上眼,不去看他。
裴钦迟的语气沉了沉。“说话。”
苏婳缓缓睁开眼,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平静,“你将我送去青楼九十九次,过得是生不如死的日子,若你当真不知道,不如去问问楚小姐。”
“苏婳,”裴钦迟的脸色骤然沉下来,“本侯与绾儿将要大婚,你无论怎样诋毁她都是徒劳。再胡乱攀扯,本侯会让你惨痛的代价。”
六年,他永远是这样,只要触及楚绾儿,便连基本的理智都没了。
她疲惫地闭上眼,懒得再争:“是早些年跟师傅学医时,落下的旧疾。”
裴钦迟的脸色稍缓,似乎信了这说辞。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女立刻端来一托盘补品,燕窝、人参堆得满满当当,在光线下泛着油光。
苏婳连眼皮都没抬。
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些东西,补不回耗尽的生机。
这时,门被突然推开,云舒踏进来,“苏姑娘!那人说,还有两日便完工了,您……”
下一刻,在看见裴钦迟时,猛地噤声。
“什么完工?”裴钦迟皱眉。
苏婳攥紧了身下的褥子,声音依旧平静:“不过是让木匠做的几件玩具,解闷的。”
裴钦迟盯着她看了片刻,没再追问。
待他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苏婳紧绷的脊背才垮下来。还有两日,她所剩之日不多了,决不能困死在侯府。
次日,房门被大力敲响。
苏婳艰难的起身,面色憔悴,开门。
“今日又迟了,苏婳,你是存心怠慢我家小姐么?真是好大的胆子!”青禾翻了个白眼,像是多看她一下都脏了眼,“昨日小姐的生辰宴上你是受伤了不错,可也只是皮外伤……”
云舒小跑过来想为她说话,苏婳却想着离开的日子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一步摇摇头。
“好,稍等。”
可她万万没想到,诊完脉回到侯爷,还等歇下来,便听太傅府传来消息,说楚绾儿突发中毒之兆——
苏婳匆匆赶到,却见楚绾儿正坐在窗边翻着话本,慢悠悠的,哪有半分不适?
苏婳愣了楞,然后心头猛地一沉。有诈!
她往后退了几步,只见楚绾儿起身,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箭把玩。
“你还真是有几分手段,那日绕月舞,竟将钦迟哥哥的魂都勾走了……连我这未来的侯夫人,都要逊色你三分呢。”
苏婳皱眉:“小姐若没别的事,民女先回了。”
“急什么。”楚绾儿突然将一支箭抵在自己胸口,步步后退,笑了下,“你说,若是我出事了,钦迟哥哥会信你吗?”
苏婳瞳孔骤缩——
她没想到,楚绾儿竟能对自己这般狠。
刚要上前阻拦,就见楚绾儿猛地将箭尖刺入自己胸膛!
“噗嗤”一声,箭头没入半寸,鲜血瞬间染红了月白裙衫,整个人跌倒在地——
“……小姐!”青禾的哭喊声猛地炸响,她跌跌撞撞冲进来,捂着她的伤口,“小姐,您别吓奴婢啊——小姐!!”
苏婳浑身冰凉,后退半步撞在药箱上,药瓶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砰——”
房门被踹开,裴钦迟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