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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雨的目光灼灼,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渴望。
温书意顺着沈听雨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父亲留给她的逐月。
那是父亲的坐骑追风的子嗣,是父亲亲自接生养大,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
负责马厩的内侍连忙躬身回答:“回沈将军,此马名‘逐月’,是温老将军生前留给太子妃娘娘的。”
沈听雨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笑意。
她缓步上前,试图抚摸逐月的鬃毛,却被逐月不耐地甩头避开,喷了个响鼻。
“好烈的性子。”沈听雨不怒反笑,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虚弱不堪的温书意身上,语气居高临下:
“温小姐,你生来便是将军之女,金尊玉贵,这等千里挑一的宝马,于你而言不过是件玩物。但于我而言,它应是能驰骋沙场、助我将士杀敌报国的利器!”
她顿了顿,字字铿锵:
“你可知边关多少将士至今仍骑着劣马老驹与北狄铁骑搏命?”
“你可知一匹真正的战马在战场上能多救多少条性命?”
“将此等良驹困于东宫马厩之中,终日无所事事,岂不是暴殄天物,辜负了它的一身血脉?”
温书意心中警铃大作,挣扎着想开口:“沈听雨!逐月是我父亲所留,你休想……”
“温书意!”萧祁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此等宝马,合该配听雨这样真正的巾帼,而非困于你等深宫妇人之手!”
“孤还有要事处理,你莫要给听雨惹是生非!”
萧祁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
沈听雨闻言得意的眯起眼睛,她不顾温书意愤怒的目光,直接下令:
“来人!将这匹逐月牵出来,从此以后,它便是本将的坐骑!”
“不!沈听雨!你不能!”温书意嘶声力竭,想要扑过去,却被宫人死死按住。
逐月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悲愤,不安地嘶鸣挣扎,却被紧紧拉住。
沈听雨得意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她试图驾驭逐月,但逐月认主,极不配合,扬蹄嘶鸣,险些将她甩下马背。
沈听雨顿觉失了颜面,尤其是在东宫众多宫人面前。
“竟如此不识抬举!”她猛地抽出马鞭,狠狠一鞭抽在逐月的臀部!
逐月吃痛,长声悲嘶,猛地人立而起!
沈听雨猝不及防,被狠狠摔下马背。
她带来的亲兵见状,立刻蜂拥而上,刀枪并举,试图制服受惊的逐月。
“不要,不要伤它!”温书意哭喊着哀求,那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的长枪猛地刺出,竟直直捅穿了逐月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逐月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重重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
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温书意的方向,渐渐失去光彩。
温书意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看着那摊刺目的鲜血,看着父亲留给她最后的温暖和念想,就这样在她眼前消逝。
沈听雨在亲兵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温书意面前,看着倒地气绝的逐月,轻笑一声:
“真是可惜了一匹好马,跟它那不识时务的主人一样,又倔又蠢,自取灭亡。”
“果然,温氏有罪。”
“无论是人,还是马,都不会有好结果。”
“死在我大周将士手里,也算替你父兄还了孽债。”
温书意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听雨,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沈听雨却只是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公正严明”的姿态,冷冷道:
“将这里收拾干净,一匹不听话的畜生,死了便死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
而温书意依旧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的看着眼前逐月的尸体。
看着那父亲曾温柔抚摸过的鬃毛;
想起父亲笑着将缰绳放入她手中时,戏言“囡囡,以后让它替爹爹陪着你”;
看着她在这冰冷东宫里,唯一带着父兄气息的温暖念想;
唯有那不断滚落的泪珠和焚心蚀骨的恨意,证明着她还活着。
可活着,似乎也只剩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