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06
城外，当今圣上杨明问我：
“真的做好决定要回到边疆吗？青昊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希望你在京城安稳度过一生。”
我骑在马上擦拭着五年没有沾血的长枪，平静开口：
“青昊哥哥的遗愿是边疆平定，我要替他完成这个愿望！”
“而且二哥，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唯一一个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杨明的眼神十分复杂，眼里带着隐隐的悲伤：
“保家卫国是我们男人的事，不应该由你你一个弱女子承担。”
“守护国家，分什么男女？”
“而且，京城不适合我！”
说到这我眼底浮现出一抹讥笑，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进入京城的时候，被其中的繁华迷晕了眼，在边疆生活了十年，我从未知道一个城市可以这般富裕。
顾府每天吃剩下的肉只有上百斤，更别说还有其他珍馐，每一道菜都要用百两甚至千两银子。
但这种繁华与奢侈是堆积在对贫苦人民的压榨上。
朱门狗肉臭冻死路边骨，是京城最真实的写照。
豪门世家挥霍无度，最底层的百姓三餐吃不饱，连一件保暖的衣服都没有。
这种腐败与奢靡，怪不得大周逐渐走向衰弱。
杨明知道我话中的含义，他苦笑一声：
“我如何不知世家已经成为国家的毒瘤，但他们交错盘踞，延绵百年，早就成了参天大树，我虽然是皇帝，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我看着杨明，开口道：
“二哥，边疆不稳内政如何能稳？”
“你还记得六年前在月下喝酒发下了誓言吗，一定要让大周起死回生。”
“所以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二哥！”
杨明眼眶红了，他对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三妹，愿你此行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我笑了笑，拉着缰绳转身：“我会的！”
凌厉的劲风催着我的面颊，我归心似箭，看着遥远的天空在心中默念：
“陆青昊，我来找你了！”
此时顾家，宣旨的太监还没有走，他看着哥哥惨白的脸色，眼里闪过一抹不屑：
“顾侯爷，我这还有一道圣上的口谕。”
“既然你们看不上顾与凰，从此他和你们顾家再无任何关系，你只有顾婉柔一个妹妹。”
“希望顾侯爷能牢记圣上的这一道口谕！”
哥哥的身形有些摇晃，他红着眼睛反驳：
“恕臣无法遵命，与凰是我嫡亲妹妹，父母在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找回她，我不可能和她断绝关系。”
太监冷冷一笑：“顾老侯爷临终前让你找回顾小将军，应该还有别的叮嘱吧？”
“顾侯爷照做了吗？”
哥哥的脸色由青白变成灰白，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对他说：
“宸儿，等你找回与凰，就把顾婉柔嫁出去，顾家只有一个嫡亲小姐，那就是与凰！”
“我不允许任何人占据她的位置！”
而他做了什么，不仅没有遵从父亲的话，还伤透了妹妹的心！
我临走前最后一句无疑是在告诉他，那是他在书房里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了那五年的祈福和三次考核是假的，是他偏心顾婉柔给我设的阻碍！
顾家其他的兄妹看到顾与宸悲伤的表情，开口：
“大哥，婉柔妹妹在顾家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人，更别说她贴心懂事。”
“大哥何必惦记顾与凰，她粗鄙的行为根本就配不上顾家的门第！”
“放肆，竟敢如此诋毁顾小将军，来人给我掌嘴！”
传旨太监听到这番话，脸色陡然冷下来，厉声呵斥。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太监立即上前掌嘴，扇的这位堂兄脸颊红肿，嘴角破碎，血流不止。
一个族老皱眉上前：“王公公，这是我顾家家事，你是否有些越狙？”
传旨太监却哈哈大笑：
“我笑你们鱼目混珠，你们口中的行为粗鄙的顾小姐，是边疆百战百胜的战神。”
“你们在京城能有如今的安稳生活，全靠她在边境浴血奋战，如今竟然还有脸嫌弃她行为粗鄙！”
“顾小将军说的果然没错，你们根本不配为她的亲人！”
“将军？百战百胜的战神？她怎么从未和我说过！”
顾与宸茫然的喃喃自语。
传旨太监翻了个白眼：“顾侯爷要是有心，派人就边疆查一查，就能知道一切真相！”
“归根结底，你从未把顾小将军当做妹妹罢了！”
07
我疾驰五天五夜，终于回到了边疆，黄沙满天飞扬，呼吸都有些困难，到处都是一片残破的景象，低矮的房屋上沾满了血迹。
如此破旧残忍且萧瑟的地方，这是我最安心的家！
我骑马来到将军府，守门的下人看到我，满脸惊喜，扯着嗓子喊：
“小姐回来了！”
瞬间，我被人团团围住，我看着这些激动的熟悉面孔，眼眸有些湿润：
“王叔，张叔，我回来了，以后就不走了！”
“是不是顾家人欺负你了？”
王叔心细如发，担忧的问我。
我轻笑着摇头：“只是我在京城待不惯，才回来了，青昊哥哥的遗愿，总要有人完成！”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心疼的看着我。
当天晚上，我坐在房顶对着圆月喝的伶仃大醉，迷迷糊糊间，走到陆青昊的卧房。
我扑在柔软的床铺上，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青昊哥哥，我好想你。”
过去的记忆逐渐展开，我想到了和陆青昊相处的那些快乐时光。
被拐后，我被陆家父母救下，他们正好喜欢女儿，就把我当成养女抚养长大。
边关战事急促，养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奔波在前线，从小我就和青昊哥哥相依为命。
他大我五岁，自己明明也是一个小孩，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的启蒙是他亲自教导的，我第一次来葵水时手足无措，哭着扑到他怀里说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红着脸给我解释生理知识，让侍女好好照顾我。
从此，每月，我来葵水的日子他记得比我还清楚。
童年的快乐时光过去的很快，转眼间他十二岁，养父战死，一夜之间，青昊哥哥成熟起来，他拿起祖传的长枪走上战场。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他回来身上都是满身伤痕，我年纪小，哭着给他包扎伤口。
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脑袋安慰：“这是男人的勋章，别哭，与凰。”
我抽抽噎噎的问他：“青昊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受伤？”
他的笑容很苦涩：“等待边关再无战事的时候。”
我懵懂的点头，却在心中下了决定要帮他！
我开始苦读兵法，努力练武，从小养父母从未把我往闺阁小姐培养，他们教导我武艺，教我一切活下去的知识。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我成长的很快，再又一次战乱中，我背着青昊哥哥上了战场，万军从中直取敌军首级，那一战我们大胜。
战后，青昊哥哥在看到立功的人是我，第一次大发雷霆，要对我实行家法。
我一把抱住他，带着哭腔的说：
“哥哥，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让我帮你好不好！”
“我不想在一个人无助的在后方等待，那种滋味太难熬！”
陆青昊拗不过我，只能答应我随军，我和他一起在战场上驰骋，配合越来越默契，那两年，匈奴的每次进攻的被我和陆青昊打败。
边境的士兵戏称我们是铁血鸳鸯，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我悄悄红了脸，第一次意识到我对陆青昊的感情早就不是哥哥了！
在常年累月的相处中，我爱上了他！
我和他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心照不宣的暧昧在我们之间流淌，但没有一个人戳破那一层薄纸。
我以为我和他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惊变往往就在眨眼睛。
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巡逻，我和他却中了匈奴的埋伏。
数百匈奴疯狂的追杀着我们十人小队，陆青昊为了争取时间，带着大部分队员和我分开。
当我带着援军杀回来的时候，荒野上遍地都是尸体，大部分是匈奴的，我在满天的血红中找到了陆青昊的身体。
他身上都是血，右臂被斩落，脸上狰狞的疤痕格外可怕。
数年征战，我的手从未像此时抖的那么厉害，我哭着开口：
“陆青昊，你再坚持坚持，我带你去找军医！”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气息微弱的说：
“没用的，活不了了……”
“与凰，回京城，回去找你亲生父母，平安度过一生……”
从梦中惊醒，我摸着脸上的冰凉，这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遵从他最后的遗愿回到了京城，努力不去想在边关的生活，五年过去 了，我却发现我如何都忘不了！
黑暗中，我缓缓坐起来，抚摸着他贴身佩戴的玉佩：
“陆青昊，你未完成的事业，我来帮你完成。”
08
边境的战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许是去年冬天太过寒冷，冻死许多匈奴人，今年他们的攻势格外凶猛，势必要拿下的几座城池。
书房中，我坐在主座，几位将军坐在旁边，每个人脸色都十分凝重：
“粮草不够了，最多还能支撑三个月！”
“粮草的问题是小，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伤药，许多士兵本来能活命，结果却死于药物短缺！”
“很快就要入冬，今年冬天比往年估计会更加寒冷，到时候匈奴肯定会大肆进攻，我们挡不住的！”
“京城中没有人来增援吗？”
一位将军问道，其他人摇头。
“京城那群人，只顾着自己醉生梦死，哪里会在乎我们的存亡！”
就在此时，传令的小兵进来，语气十分激动：
“京城来补给了，是顾家！”
“顾家筹集了很多物资送了过来！其中最多的是药材，士兵们有救了！”
听到顾家，我眸色微沉，起身走了出去，看到了停放在军营外的大批粮草。
传令的小兵递给我一封书信：“将军，顾侯爷给您的信。”
我看着信件久久不语，最终还是回了一封信给顾与宸。
我斩钉截铁的下命：“我们不能等到冬日，要想办法突击，灭掉他们的大部队。”
“传我命令，挑选军中一千精锐，随我绕后袭击匈奴大本营！”
三日后，夜黑风高，明月被乌云遮挡，我带着以前精锐整装待发，全军都在为我们送行，所有人的眼神坚毅而又充满了悲伤。
他们都知道，我们这一千人回来的可能性寥寥无几。
亲手带大我的柳将军哽咽问我：
“与凰，你真的要亲自带队吗？你还年轻，让我这把老骨头去吧。”
我平静摇头：“不，只有我是单于王的对手，所以，只能我去！”
“正面战场交给你们了，匈奴群龙无首的时候最薄弱，你们一定要彻底击溃他们！”
柳将军知道我心意已决，含泪点头：
“你放心，我们这把老骨头，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09
西风萧瑟，我带着一千精锐在荒野中游荡数日，终于成功绕到匈奴后方。
我看着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帐篷笑了，举起弓箭射了出去，这根弓箭如同 一个信号，一千精锐悍不畏死的冲入了单于王的帐篷。
“敌袭！”
尖锐的声音响彻夜空，匈奴反应极快，立即组织反抗，但是他们的动作太晚了，我早已突袭到单于王的帐篷。
握着手中的长枪，我轻轻抚摸上面刻着的陆字，勾起一抹凌厉而又满足的笑。
陆青昊，今晚我要为你报仇了！
厮杀声在耳边响起，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我的眼里只有单于王，挡在我面前的那些匈奴士兵被我毫不留情的挑飞。
身劈重铠的我如同一尊战神无往不利，眨眼睛来到了单于王面前。
长枪挑飞单于王的脑袋时，我提着他的脑袋张扬大笑：
“单于王已死！匈奴必败！”
周围的匈奴士兵看到他们王的脑袋，纷纷暴怒的朝着我冲来。
那一刻，我看到了陆青昊的脸，他对我伸手，笑的十分温柔：
“傻丫头，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
我眼角缓缓流出一抹泪。
青昊，你来接我了吗？
三天三夜的血战，柳将军带兵冲散了匈奴的阵型，打败二十万余人，匈奴在十年内再无有和大周一战之力！
捷报传到京城时，所有人都在欢庆，只有杨明握着战报，看着那行顾与凰战死的信息缓缓落泪：
“说好兄妹三人要同生共死，你们两个倒好，先我一步死，把这烂摊子扔给我。”
“等我百年后，看我不下去打死你们两个！”
顾家，顾与宸也收到了战报，在听到我战死的那一刻，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醒来后，他握着我给他的信纸落下悔恨的泪水，信中，我早就原谅了他。
“是哥哥错了，与凰！”
当天，他不顾顾婉柔的哭闹，把她赶了出去，亲自去边疆，想接回我的牌位，但被柳将军冷漠的驱赶：
“与凰生前说过，生不入顾家祠堂，顾侯爷请回吧！”
“她已经和陆将军合葬，你要是念着她的一点亲情，再也别去打扰她！”
他站在我战死的地方一夜白头，踉跄着回到京城。
我被杨明封为护国将军，并且和陆青昊成亲，所有人都在赞叹我是巾帼英雄，往日那些对我不好的留言悄然散去。
而顾家，因为圣上看不惯他们，也逐渐落寞，最终消散在时间长河中。
而我却和陆青昊，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