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的,沈扶瑶死亡时间还要更早一点。”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怜悯,却又重复了一遍那冰冷的事实:
“我记得沈扶瑶是因为当时的死者家属不满意判决结果,在她出狱当天给她打死了。”
“下手很重,她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不治身亡了。”
宋时野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整个人“咚”地一声瘫坐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
我冷眼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荒谬。
我实在看不懂他的反应。
这三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的是他。
把我送进监狱替他的心上人顶罪时,眼都不眨的也是他。
拿着我爸威胁我理直气壮的还是他。
现在我死了,我爸也死了,他不是应该放鞭炮庆祝吗?
再也没有我这个碍眼的“骗子”挡在他和苏软之间了。
他得偿所愿,何必在这里演这出肝肠寸断的戏码?
我看着宋时野坐在地上,眼泪糊了一脸。
他猛地摇头,踉踉跄跄地又爬起来。
“不……不可能……”
“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我不信!带我去看!带我去看她!”
他几乎是在嘶吼,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指尖快掐进布料里。
医生被他这疯魔的样子吓到,又或许是看他实在可怜。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您跟我来。”
冰冷的太平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寒冷气味。
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柜门沉默地矗立着,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医生在一个柜门前停下,熟练地拉出沉重的金属箱。
一股白色的寒气涌出。
里面,一具覆盖着厚厚白霜的身体静静躺着,皮肤青灰,面目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
冻了三年,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只有死寂和冰冷。
可宋时野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心脏——
那具尸体的肋骨处,还有一道小小的纹身。
是宋时野的名字缩写,意为与他合二为一,是我最爱他的那年纹的。
他一下扑了上去,根本不顾刺骨的低温。
死死抱住那具冻僵的躯体,发出一种像是野兽受伤般的、撕心裂肺的嚎哭。
“沈扶瑶……沈扶瑶!!!”
可我看着他抱着“我”痛哭流涕的样子,灵魂深处没有半点波动,只觉得无比讽刺。
现在知道哭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宋时野哭到无法自制,医生站在一旁有些不忍,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让逝者安息吧。”
宋时野哭了很久,哭到声音嘶哑,筋疲力尽。
最后,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慢慢地、颤抖着松开了手:
“……火化吧。还有她父亲……一起。”
他办理了所有手续,领走了我和我爸那两具冰冷的、毫无意义的躯壳。
站在火葬场外,看着那高耸的烟囱里冒出两缕轻烟,慢慢飘散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他站得笔直,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终于相信我们死了。
也或许,他只是在想,没了威胁我的筹码,苏软的案子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