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四号资源星的防御工地还浸在星尘的冷光里，林砚踩着满是焊渣的地面，弯腰检查刚焊好的电磁爆破装置接线。金属接口处的焊痕还泛着余热，他用指尖蹭了蹭，确认没有虚焊——这是陨石链防御带的最后一批配件，再过48小时，6颗星球的轨道就能连起第一道防护网。战术终端在手腕上震动，陈默的通讯带着电流杂音传过来：“少将，外空域300公里，联邦监察舰队‘议-09’号抵近，通讯频道反复发送信号，说要送‘议会观察团’登舰。”
林砚直起身，抬头望向星空。碎星的夜空总是比别处更暗，只有几颗资源星的轨道灯在远处闪着微弱的红光。他按下通讯器：“接他们的频道，我要直接对话。”
三秒后，通讯里传来一个刻意放缓的官腔，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这里是联邦议会观察团团长张启山，奉议会资源委员会与军事委员会联合指令，赴碎星审查防务。命令：即刻开放碎星主空港，移交防御指挥权至观察团，林砚少将需全程配合审查，不得有误。”
“移交指挥权？”林砚的手指在战术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出联邦《战时军事条例》第17条，“张团长，联邦条例明确规定，二级战备状态下，战区指挥权需经国防部、总参谋部双签章方可移交。你口中的‘联合指令’，我尚未收到国防部的加密授权——请出示授权文件，否则，碎星空港恕不开放。”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张启山不耐烦的声音：“林砚，别跟我玩文字游戏！这是议会特批文件，有资源委员会张诚主任的签字，足够代表议会意志！你要是再阻挠，就是违抗议会命令，按叛国罪论处！”
林砚冷笑一声，把战术终端的摄像头对准工地——画面里，矿工们正推着装满矿石的运输车跑过，远处的炮台炮口还在进行最后的涂层喷涂，蓝色的能量校准光在星空中划出弧线。“张团长，你看清楚，碎星6颗资源星，30%的炮台刚补完涂层，陨石链防御带还缺3艘废弃游艇的钢材，黑雨的空间波动在100光年内持续增强——这时候移交指挥权，你能保证碎星的防御不垮？”
“防御是你的事，审查是我的事！”张启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少拿黑雨当借口！议会早就调查过，所谓‘黑雨’不过是宇宙尘埃引发的光学现象，你故意夸大威胁，私调军饷、扣押税务官、驱离民用货船，哪一件不是违规操作？今天我来，就是要查清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林砚关掉通讯，转身对围过来的士兵说：“通知空港，开放1号登舰口，但只准观察团成员单独登舰，他们的舰队必须停在空港外50公里，不准靠近防御圈。陈默，带一个班的士兵去登舰口，‘招待’好观察团——没收他们的个人通讯器，把他们安置在东翼临时舱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舱室半步。”
“软禁？”陈默愣了一下，“少将，这可是议会派来的观察团，软禁他们……”
“不是软禁，是‘保护’。”林砚的眼神冷下来，“张启山是张诚的远房侄子，带着的观察团成员，一半是财阀的私军出身——他们来不是审查防务，是来夺指挥权，顺便给张诚报上次扣税务舰的仇。黑雨要来了，我没功夫跟他们玩官场把戏，先把人扣下，等防御稳定了再说。”
半小时后，张启山带着8名观察团成员走进登舰口。他穿着笔挺的联邦将官制服，胸前别着三枚勋章，皮鞋擦得能映出人影，与周围穿着作战服、满身灰尘的士兵格格不入。刚踏进登舰通道，陈默就上前一步，手里举着金属探测仪：“张团长，按碎星防务规定，外来人员登舰需接受安检，没收所有通讯设备——请配合。”
“放肆！”张启山一把推开探测仪，“我是议会观察团团长，代表议会权威，你们没资格搜我！”
“在碎星，只有军事条例有资格。”陈默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将观察团成员围在中间，探测仪的红光扫过张启山的口袋，发出“嘀嘀”的警报声——里面藏着一部加密通讯器。士兵伸手去拿，张启山挣扎着要反抗，却被两名士兵按住肩膀，死死抵在墙上。
“林砚呢？让他出来见我！”张启山涨红了脸，对着通道深处大喊，“你们这是叛乱！是对议会的挑衅！我要向议会弹劾你，让你被送上军事法庭！”
林砚这时才从通道尽头走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好的《碎星防务紧急报告》。他把报告扔在张启山面前：“弹劾我的文件，你不用急着写，议会的草案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但在那之前，你先看看这份报告——天狼星域失联前的最后坐标，黑雨穿透跃迁屏障的光谱分析，碎星6颗资源星的防御缺口统计。看完了，再告诉我，你有没有能力接手这个烂摊子。”
张启山瞥都没瞥地上的报告，反而冷笑：“少拿这些伪造的数据骗我！议会早就说了，洛北尘是指挥失误才丢了天狼，跟什么黑雨没关系！你就是想借黑雨的名义，私吞碎星的资源，扩充自己的势力！”
林砚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转身对陈默说：“把张团长单独带到四号资源星的北矿场，让他跟着矿工一起挖矿，48小时——告诉他，想了解碎星的资源情况，光看报表没用，得亲手摸过矿石才知道。至于其他观察团成员，关在临时舱室，每天按士兵标准供应口粮，不准接触任何防务信息。”
“挖矿？”张启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林砚，你敢！我是议会任命的观察团团长，你让我去挖矿？我要告你……”
“你可以告。”林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在你告我的时候，碎星的矿工还在顶着星尘安装防御装置，士兵还在检修炮台——你要是能挖出足够造电磁爆破装置的钢材，也算为碎星的防御出了力，总比在这里耍官腔有用。”
当天下午，四号资源星的北矿场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矿工。张启山的将官制服被换成了沾满油污的矿工服，手套磨得指尖发疼，手里握着沉重的矿石镐，站在昏暗的矿道里，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氦-3矿石，脸色铁青。负责看守他的士兵叫李响，是个刚从阿尔法主星调来的新兵，看着张启山杵在原地不动，忍不住提醒：“张团长，按规定，你每天得挖够50公斤矿石才能领口粮——这矿道里的空气循环每6小时换一次，你要是一直站着，缺氧了我们可不管。”
张启山狠狠踢了一脚矿石堆，矿石滚落的声音在矿道里回荡：“林砚就是个疯子！他软禁议会观察团，还敢虐待我，等我出去，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李响低头继续挖矿，声音闷闷的：“少将不是疯子。上周黑雨的余波扫过三号资源星的卫星，把卫星表面的探测器融成了铁水——我们都看过那段视频，要是没有涂层，没有防御带，碎星早就没了。你是议会来的，要是真为碎星好，就帮着挖点矿石，别总想着弹劾。”
张启山愣住了，他从未听过这些——议会给的资料里，只字未提黑雨的实际危害，只说林砚“夸大威胁，意图不轨”。他蹲下身，捡起一块氦-3矿石，矿石表面泛着淡蓝色的光泽，指尖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这是联邦最需要的能源矿石，碎星每年要向主星输送31%的氦-3，可这里的矿道却连像样的照明都没有，矿工们的防护服上全是补丁。
接下来的48小时，张启山在矿道里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狼狈。第一天，他只挖了20公斤矿石，没领到口粮，饿了一整晚；第二天，他的手掌磨出了水泡，不得不学着矿工的样子，用布条缠紧手掌，硬撑着挖够了50公斤。矿道里的空气又闷又臭，混合着矿石粉尘和汗水的味道，他的制服沾满了泥污，皮鞋早就被矿石尖划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而此时的林砚，正忙着处理更紧急的事。UZ8的雷达屏幕上，碎星外空域的空间波动越来越频繁，频率与“远航者号”残骸上的黑雨样本完全吻合——黑雨的前锋，已经离碎星不到80光年了。他站在指挥室，看着战术终端上的防御进度：炮台涂层100%完成，陨石链防御带还差最后一艘游艇，基因库的胶囊分装已经开始。陈默走进来，递上一份加密通讯：“少将，议会的弹劾文件真的来了，由资源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联合提交，指控你‘违抗议会命令、滥用职权、危害联邦安全’，要求立刻解除你的职务，押送主星受审。”
林砚接过通讯，快速扫了一眼，随手放在桌上。“知道了。”他拿起对讲机，“通知各星球防御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炮台瞄准外空域，电磁网随时准备启动——黑雨要来了，比我们预想的还快。”
陈默看着林砚的背影，忍不住问：“那弹劾文件……还有张启山，48小时快到了，怎么处理？”
林砚转过身，目光落在指挥室窗外——远处的矿场方向，隐约能看到运输矿石的灯光在移动。“张启山那边，让他继续挖。”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等他挖够100公斤矿石，再让他看黑雨的视频。至于弹劾文件……议会要是真有本事，就派舰队来抓我，前提是他们的舰队能穿过黑雨的封锁。”
就在这时，UZ8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雷达屏幕上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从80光年外快速逼近，数量——无法计数。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单位注意！黑雨前锋抵达！炮台开火，电磁网全开，陨石链防御带启动——守住碎星，守住人类的火种！”
指挥室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碎星，矿道里的张启山被警报声吓了一跳，手里的矿石镐掉在地上。李响抓起防护服上的通讯器，听完里面的指令，脸色苍白地对张启山说：“黑雨来了……真的来了……”
张启山看着矿道外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又看了看地上的矿石，突然蹲下身，捡起矿石镐，疯狂地挖起矿石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如果碎星没了，他就算回到主星，也没有弹劾林砚的机会了。
而指挥室里的林砚，正紧盯着雷达屏幕上的红色光点，指尖在战术终端上快速操作。他知道，这场防御战，才刚刚开始。议会的弹劾、财阀的刁难，在黑雨的威胁面前，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这6颗资源星，守住那10万份基因库胶囊，守住人类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