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您醒了吗？宫里来人了，说、说苏家大小姐昨夜失踪，有人瞧见她似乎往王府这边来了……这怕是有什么误会，陛下特令老奴前来查看，打扰王爷清静，实在罪过……”
是宫里的大内总管太监高公公的声音。
来了！
苏婉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深吸一口气，迅速进入状态。她将本就凌乱的青丝扯得更散，眼角用力逼出几分生理性的湿润，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整个人缩在床角，如同一只受尽惊吓和摧残的小兽。
“砰——”
殿门被毫不客气地从外撞开！
清晨微熹的光线涌入，驱散了殿内一部分昏暗，却也将来人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为首的是面白无须、一脸惊惶的高公公。其后是闻讯赶来的苏父——户部尚书苏文渊，他脸色铁青，看着殿内情形，嘴唇哆嗦着，也不知是气是怕。他的身旁，是惯会做戏的柳姨娘，她用绣帕掩着唇，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而更让苏婉心底冷笑的是，柳姨娘身后，竟跟着一脸“焦灼”与“不可置信”的端王沈澈！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蟒袍，端的是清风朗月，此刻却眉头紧锁，目光“痛心”地投向床榻方向。
好全的阵容！她的好父亲，好姨娘，好“未婚夫”，全都来围观她身败名裂了！
涌入的人群在看到内殿景象的瞬间，仿佛被齐齐扼住了喉咙，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凌乱不堪的床榻，散落一地的男女衣物，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以及床角那个衣衫不整、青丝散乱、哭得梨花带雨、浑身写满了“被欺凌”的苏婉……
这幅景象，冲击力实在太过强烈。
高公公倒吸一口凉气，脸唰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苏文渊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指着床榻，手指颤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柳姨娘则适时地发出一声低呼，仿佛受了极大惊吓，实则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扬。
沈澈脸上的“焦灼”和“痛心”瞬间凝固，转化为真正的震怒与阴沉，他目光如刀，先是狠狠剐过苏婉，随即猛地射向站在榻边，神情自若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萧夜。
“皇叔！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演技堪称精湛，“婉婉她……她即将是本王的未婚妻！您怎能……！”
在一片死寂般的惊骇和沈澈的质问声中，苏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沈澈身上，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羞愤与绝望，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坐实罪名：
“是王爷……王爷他强行……我……”
她泣不成声，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屈辱，将受害者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然而，她的话未说完，已被一道冷冽平静的声线淡淡打断。
萧夜甚至未曾看她表演，只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微敞的衣襟，目光掠过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那一身月白、显得格外“无辜”且“愤怒”的沈澈身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冰冷而嘲讽。
他开口，语气淡漠如常，却掷地有声，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嗯。”
“是本王强迫了苏小姐。”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直白而嚣张的承认震得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澈骤然难看至极的脸色，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沈澈和皇家脸面上狠狠扇着耳光：
“本王，必会负责。”
“高公公，”他转而看向几乎要晕过去的内侍总管，语气不容置疑，“如实回禀皇兄即可。另，替本王传话，苏小姐受惊，今日不便移动，暂留本王府中休憩。至于其他闲杂人等……”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苏文渊和柳姨娘，“可以滚了。”
沈澈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他精心谋划，眼看就要得到苏婉和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助力，却被萧夜以这种粗暴至极的方式彻底破坏！还当众狠狠羞辱了他！
“皇叔！你！”他欲上前理论。
萧夜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瞥过去，带着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煞气，瞬间将沈澈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只剩下面色铁青的僵硬。
高公公冷汗涔涔，连声应“是”，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慌忙带着同样不敢多言的苏文渊和柳姨娘退了出去。苏文渊离去的背影，充满了颓然和惶惑。
沈澈死死攥紧拳头，阴鸷地瞪了榻上的苏婉一眼，又忌惮万分地看了看如同煞神般的萧夜，最终咬牙，愤然拂袖离去。
殿内很快重归寂静，只剩下弥漫的檀香和一丝未散的旖旎气息。
闲杂人等都消失了。
苏婉依旧蜷缩在榻上，低垂着头，啜泣声渐渐止歇，只剩下细微的抽噎。演给别人看的戏码结束了，但面对这个比她想象中更可怕的男人，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萧夜缓缓踱步，回到榻前。
冰冷的指尖再次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
泪痕未干，眼眶泛红，一副我见犹怜的受害模样。可那双微红的眼底深处，却没了方才的绝望无助，只剩下冷静的评估和一丝极力隐藏的警惕。
他审视着她，如同打量一件有趣的战利品或是……一个需要仔细琢磨的谜题。
“戏演得不错。”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苏婉心口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惊惶未定的柔弱，细声细气道：“臣女……不知王爷何意……”
萧夜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深邃无波。
“从今日起，你是本王的人了。”
“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你的‘价值’。”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安分待着，别给本王添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转身，玄衣拂动，再无丝毫留恋地向殿外走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交易。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苏婉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懈下来，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冷汗。
第一关，似乎勉强过了。
她缓缓躺回依旧残留着冰冷檀香气息的锦褥间，望着头顶繁复的帐幔，眼底柔弱尽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复仇的火焰。
第一步棋，兵行险着，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