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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着泪,颤抖着试完大瓮,一路跑回去,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是我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脸上的粉斑已经蔓延到了脸颊,像爬了层粉色的虫子。
她手里攥着个布包,布角都磨破了。
「阿珠,别怕。」她声音很轻,带着颤。
趁我爸转身去搬柴火,她飞快地把布包塞给我,又按住我的手,把布包往我衣服里塞,「藏好,千万别让你爸发现。记住,极品西施猪做好那天,打开纸条,把里面的草磨碎了,冲成茶,倒给所有的食客喝,包括你爸。」
我刚把布包按在怀里,我爸就转过来了:「秀莲,你来干什么?添乱!」
「我来帮忙搬柴火。」我妈低着头,声音很轻。
我趁机往屋里跑,回到房间,反锁上门,才敢把布包拿出来。
布包是粗麻布做的,闻着有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包黑色的草药,叶子上的绒毛还在,旁边是一张折叠过的纸条,纸条外面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妈妈的笔迹,墨水都晕开了,像哭过之后写的:
「开瓮那天再打开,切记」
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扎得我浑身发抖。
「阿珠!过来把后院的猪食端来!」
我爸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我慌忙把布包藏进床底的木箱里,又往上面堆了几件旧衣服,才开门出去。
院子里,我爸手里拿着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淡黄色的汤,正冒着热气,甜腥味飘得老远。
他把碗递过来,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盯着我的眼睛:「这汤是给你妈补身体的,你送去给她喝。记住,让她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能剩。」
我盯着那碗汤,手不停发抖。
这是加了春药的香料水,叫引药。
每次要做西施猪前,我妈都得喝上三天。
碗沿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仿佛看见妈妈喝了汤后痛苦抽搐的模样,看见那口红瓮里渗着的暗红印子。
「爸,我……」
「你什么你?」我爸突然提高声音,「让你送你就送!是不是想挨揍?」
我不敢再犟,接过碗,一步步往我妈房间走。
汤很烫,透过瓷碗传到我手上,像火在烧。
走到房间门口,我刚要推门,里面突然传来我妈的声音,很低,像在跟人说话:「……你会原谅我吗?……报仇……女儿……」
是在跟我爸说话吗?
可我爸明明在院子里。
我轻轻推开门,看见我妈坐在床边,背对着我,手里攥着个东西。
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跟我妈长得很像,手腕上有颗胎记,跟我和我妈的一模一样。
听见动静,我妈猛地回头,看见我手里的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把碗往旁边一推。
哐当」一声,碗摔在地上,淡黄色的汤洒了一地,里面居然浮着几根细小的黑色毛发,像人的头发。
「阿珠,我不喝!我不喝!」她抱着我哭,眼泪砸在我的头发上,「我不要成为你外婆!」
外婆?
我外婆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就在这时,我爸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
我妈脸色一变,慌忙把我推开,捡起地上的碎碗,往床底下塞。
「谁让你摔碗的?!」
我爸冲进来,一把揪住我妈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爸!你别打我妈!」我扑过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重重摔在地上。
我爸又端来一碗药,盯着我妈,眼神狠得像要吃人:「喝下去!明天……明天就开始备猪仪式。你要是敢再闹,我就先把阿珠塞进去!」
一提我,我妈立刻安静下来,无力地闭上眼睛,端起碗和着眼泪,将药一饮而尽,狠狠的碗摔在地上,碎成几块。
我爸满意地转身走了。
我爬起来抱住我妈,她没哭,只是盯着床下的碎碗,眼神空洞。
过了好久,她才低声说:「阿珠,乖孩子,你要跑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