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薇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淮言。
「淮言哥,你……你打我?」
季淮言没有看她,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本湿透的日记,试图用袖子擦干上面的水渍,可越擦越模糊。
那些字迹,是我一笔一划写下的爱恋,就这样化成了一滩模糊的墨水。
他的手抖得厉害,最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抱着那本毁掉的日记,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林薇又气又怕,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出现,淮言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冷冷地看着她:「季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你心里最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一回来就没好事!」她说着,竟然伸手来推我。
我侧身躲过,她自己扑了个空,踉跄着撞到了书架上。
书架顶上一个沉重的木雕摆件晃了晃,直直地朝着她的头顶砸了下去。
「小心!」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直沉浸在自己悲伤里的季淮言猛地抬头,他像一道闪电般冲过来,一把将林薇推开。
而他自己,却因为来不及躲闪,被那木雕狠狠地砸中了后背。
「砰」的一声闷响,听着就疼。
季淮言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林薇吓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扑过去扶住他:「淮言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季淮言推开她,靠着书架,疼得说不出话。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救了林薇。
在那种危急的关头,他的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就像在邮轮上,他本能地选择放弃我一样。
原来,不管他记不记得我,不管他爱不爱我,在他的潜意识里,我永远都不是那个被选择的人。
巨大的荒谬和悲哀将我淹没。
林薇扶着季淮言,回头冲我吼道:「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叫救护车!淮言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陪葬!」
我没有动。
我只是看着季淮言,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痛苦的表情。
五年的时光,像一场荒诞的默片,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
我每天讨好他,迎合他,像走钢丝一样维持着我们脆弱的爱情。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总有一天能让他彻底记住我。
可结果呢?
我换来的是生死关头的漠视,是此刻奋不顾身的救下另一个女人。
够了。
真的够了。
我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这个让我窒息的房间。
身后传来林薇的尖叫和季淮言压抑的喘息。
我没有回头。
走出别墅大门,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医生,」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想好了,我接受你的提议,去国外接受治疗。」
电话那头,是救了我的陈屿医生。
他不仅是医生,也是心理学专家。他说我不仅身体受了伤,心理也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需要离开这个环境,彻底和过去告别。
「你真的想好了?」陈屿的声音很温和。
「嗯。」
「那他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华丽的牢笼。
「他有别人救。」
挂了电话,我正准备离开,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我意想不到的脸。
是季淮言的母亲,秦岚。
她一向不喜欢我,觉得我出身平凡,配不上她的天之骄子。
她戴着墨镜,神情倨傲,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探究。
「你就是安念?」
我点点头:「季夫人。」
「上车。」她用命令的口吻说,「我有些事要问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里开着冷气,香水的味道很浓,熏得我有些想吐。
「开个价吧,」秦岚开门见山,「要多少钱,你才肯永远离开我儿子?」
我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
她把我当成了那种趁虚而入,想要攀附季家的女人。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季夫人,你误会了,我正准备离开。」
「离开?」她冷笑一声,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我不管你是真的想走,还是欲擒故纵。拿着这个,去一个淮言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
我瞥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一串零,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五年的婚姻,在他母亲眼里,就值这么点钱。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黄连水里,苦涩不堪。
我没有去拿那张支票,只是看着她:「在你眼里,你儿子的感情,就是可以用钱来打发的吗?」
秦岚摘下墨镜,那双和季淮言有七分相似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讥诮。
「感情?苏念那丫头用了五年,都没能让他记住,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竟然知道我是谁!
我瞳孔一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满意地勾起嘴角:「你以为你的那点小把戏能瞒过谁?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了。苏念,我警告你,别再耍花样。」
「淮言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每天提醒他有多失败的妻子,而是一个能让他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的人。」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别墅的方向。
「林薇那孩子就很好,家世相当,对他又一心一意。有她在,淮言很快就能走出阴影。」
所以,这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不是来质问我,而是来警告我,让我给林薇腾位置。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你知不知道他每天抱着我的照片,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又如何?」秦岚的语气轻描淡写,「他只是在执着于一个『妻子』的符号。那个符号可以是苏念,也可以是林薇。而你,苏念,你已经出局了。」
「你出事之后,淮言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医生说,他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你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回来,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刺激!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该彻底消失!」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为他好?
我为他好了五年,换来了什么?
凭什么现在,还要我为他好,为他让路,为他成全他和别人?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和恨意,从我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我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偏不呢?」
秦岚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仅不走,」我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决绝,「我还要让他想起来,彻彻底底地想起来。想起来他是怎么在海上抛下我,想起来他是怎么选择救林薇……我要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痛苦里!」
「你敢!」秦岚被我眼里的疯狂惊到了。
「你看我敢不敢。」我拉开车门,走下车,将那张支票狠狠地撕碎,扔在她的脸上。
「告诉林薇,把不属于她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还有你,季夫人,」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儿子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说完,我不再看她铁青的脸,转身大步离开。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