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合着名贵的香水气息，在奢华的宴会厅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种诡异而刺鼻的味道。满地的狼藉与尸体，与周围璀璨的水晶吊灯、精致的餐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一幅描绘地狱的超现实画作。
那些侥幸未死的宾客们，依旧躲在各自的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看着场中那几个如同神魔般的人物，眼神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人生观。他们知道，从今夜起，江州的天，要变了。
洛千雪解决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杀手，莲步轻移，从舞台上缓缓走下。她雪白的裙摆上，纤尘不染，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屠杀，与她毫无关系。
她走到陈渊面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小师叔，是千雪大意了，竟让宵小之辈惊扰了您和……这位小姐。”她的目光，在苏倾影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有些复杂。
“与你无关。”陈渊摆了摆手，目光却转向了不远处的夜凌曦，“师姐，这场戏，看得可还过瘾？”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苏倾影和洛千雪，都是心中一动。
苏倾影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一直置身事外、巧笑嫣然的红衣女子。她这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夜凌曦都太过平静了。那种平静，不像是临危不惧，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难道，这些杀手的出现，和她有关？
夜凌曦闻言，迈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走了过来。她无视了满地的尸骸，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
“师弟此言差矣。”她红唇微启，笑意盈盈，“什么叫我看戏？我这可是在为你上课。”
“上课？”陈渊的眉头，微微蹙起。
“没错。”夜凌曦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了点陈渊的心口，又指了指他身后还处于震惊中的苏倾影，“这节课的名字，叫做‘怒’。”
她看向陈渊，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
“你下山之前，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捏死赵天龙那样的蝼蚁，你毫无感觉。可刚才，当那个杀手对她出手时，你……生气了。”
“你为你的人，动了怒火。这便是七情中的‘怒’之情。”
“师弟，恭喜你，你的道心，又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夜凌曦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倾影和洛千雪的心头同时炸响。
苏倾影呆呆地看着陈渊，又看了看夜凌曦。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夜凌曦为陈渊布下的一个局，一个用来激发他情感的……考验。
而自己，甚至洛千雪，都只是这个局中的棋子。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的心底升起。这个叫夜凌曦的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不仅实力深不可测，心机更是缜密如斯。为了达到目的，她竟可以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做赌注。
洛千雪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看着夜凌曦，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与不悦。
“凌曦师姐，小师叔的修行，自有定数。您用这般手段，未免……太过凶险。若是苏小姐真出了什么意外，您又该如何向小师叔交代？”
“交代？”夜凌曦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千雪师侄，你还是太天真了。”她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冰冷，“你以为，有我师弟在此，这满场的蝼蚁中，有谁能伤得了她一根头发吗？”
“我所做的，不过是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看清自己内心的机会罢了。”
她转过头，再次看向陈渊，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
“师弟，你现在可以问问你的心。当你以为她会受到伤害时，你心中的那份焦急与怒火，可是真的？”
陈渊沉默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受。当那个杀手冲向苏倾影时，他心中确实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杀意。那股杀意，比当初在昆仑虚，与二师兄门下弟子切磋时，还要纯粹，还要猛烈。
那是一种……自己的所有物，将被他人染指的愤怒。
他看着身旁脸色变幻不定的苏倾影，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迷茫。
原来，这就是“怒”吗？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理解。
“好了，课上完了，也该清理一下垃圾了。”夜凌曦拍了拍手，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慵懒地吩咐道：“星夜会展中心，进来洗地。”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不过短短一分钟，宴会厅的大门，便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叩开。
一群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神情冷峻的男人，鱼贯而入。他们行动迅速，训练有素，一部分人开始疏散那些吓傻了的宾客，另一部分人，则拿出专业的工具，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苏倾影认得这些人。他们是昨天，跟随在“天机”那位特使身后的随从。
原来，夜凌曦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走吧，这里的味道，不好闻。”夜凌曦看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苏倾影，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陈渊，转身向外走去。
陈渊没有动，他看着苏倾影，问道：“还能走吗？”
苏倾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发颤：“可……可以。”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自己的人生，将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要么，努力跟上他们的脚步，走进那个光怪陆离、杀机四伏的世界。要么，就此被远远抛下，成为他生命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
她选择了前者。
她迈开脚步，跟在陈渊的身后。只是，当她的手臂，不经意间与陈渊的胳膊，轻轻触碰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脸颊，也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洛千雪走在最后，她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陈渊和苏倾影，那副画面，竟意外的有些和谐。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失落，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祝福。
或许，对于道心澄澈如白纸的小师叔而言，这样一位来自凡尘俗世的女子，才是最适合为他这张白纸，染上色彩的人。
一行人走出宴会厅，外面的世界，依旧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杀戮，只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苏家的专车早已在门口等候。
“小师叔，千雪先行告退。”洛千雪对着陈渊行了一礼，“明日的见面会结束后，千雪便会离开江州。您……多保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渊，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苏倾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保姆车，悄然离去。
陈渊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怎么？舍不得你的小师侄？”夜凌曦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不该卷进来。”陈渊淡淡地说道。
“放心吧。”夜凌曦轻笑一声，“幽冥殿那群见不得光的老鼠，还不敢动昆仑的人。他们这次的目标，本就是冲着她来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把这潭水，搅得更混一些罢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
“敢把主意打到我们昆仑的人头上，他们……会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