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碎玻璃，发出“哗啦”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工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苏建成和苏婉清父女俩，还愣在原地，如同两尊石雕。
刚才那上百名恶汉围攻的凶险场面，黑虎跪地求饶的惊悚画面，还一幕幕地在他们脑中回放，冲击着他们数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良久，苏建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萧尘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萧……萧先生，刚刚那位……是雷豹，雷爷？”
雷豹，江城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一个跺跺脚就能让无数企业主夜不能寐的传奇人物。苏建成这种级别的商人，连见雷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在萧尘面前，却仿佛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下属。
“嗯，一个旧识。”萧尘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婉清那张写满了震惊与迷茫的俏脸上，淡淡问道：“现在，这里的麻烦解决了吗？”
苏婉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黑虎是解决了，可是……银行那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几辆黑色的轿车闪烁着大灯，粗暴地停在了工地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股银行从业者特有的倨傲和冷漠。
他正是江城商业银行的信贷部主任，刘明。
苏建成一看到他，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连忙迎了上去：“刘主任，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么晚了还劳烦您……”
刘明推了推眼镜，看都没看苏建成伸出来的手，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冷冰冰地说道：“苏董，客套话就免了。根据我们总行下达的最后通知，贵公司名下‘天水一色’项目的三亿贷款，今天午夜十二点前必须还清。现在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个小时，如果资金还不能到账，我们将立刻启动资产清算程序，冻结苏氏集团的所有账户，并对这块地皮进行公开拍卖。”
他的话，就像一柄柄冰冷的尖刀，扎在苏建成的心上。
“刘主任，您看能不能再通融一下？”苏建成几乎是在哀求了，“我们正在积极筹措资金，只要再给我们三天……不，一天！只要一天时间，一定能……”
“一天？”刘明冷笑一声，打断了他，“苏董，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银行的规矩，是你我能改变的？别说一天，一个小时都不能多！我今天来，就是执行程序的。要么还钱，要么封盘，没有第三个选择。”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售楼部，不屑地撇了撇嘴：“听说你们还跟施工方有债务纠纷？苏董，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们苏氏集团，现在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我们银行可没兴趣陪你们一起玩完。”
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让苏建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力反驳。
柳玉梅要是在此，恐怕早已撒泼，但苏建成毕竟是董事长，只能将屈辱咽进肚子里。
苏婉清贝齿紧咬着下唇，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她何曾受过这等羞辱？这就是现实，在绝对的资本面前，所谓的尊严，一文不值。
刘明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偶然落在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尘身上。
看到萧尘那一身廉价的休闲服，他眉头一皱：“这位是？”
苏建成不知该如何介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是谁不重要。”萧尘终于开口了，他看着刘明，语气平淡，“重要的是，这笔贷款，你们银行不能收。不仅不能收，还要再追加五亿的无息贷款，投入到这个项目里来。”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苏建成和苏婉清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萧尘。
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人家是来逼债的，你不仅不让收，还让人家再追加五亿无息贷款？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明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小子，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谁？我们银行的行长吗？还追加五亿无息贷款？你睡醒了没有！”
他身后的银行职员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看着萧尘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苏董，这是你们苏家请来的新帮手？一个只会说大话的神经病？”刘明讥讽地看着苏建成，“看来你们苏家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苏建成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婉清也觉得脸上无光，她拉了拉萧尘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
萧尘却仿佛没有听到，他拿出那部老旧的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极为恭敬的回应。
萧尘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说道：“江城商业银行，信贷部主任，刘明。在天水一色工地。处理一下。”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刘明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哟，还演上了？怎么？打电话摇人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叫来什么通天的大人物！”
他话音刚落，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地振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
是总行行长的私人号码！
这么晚了，行长怎么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他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一旁，恭敬地接起电话：“喂，张行长，您好，我是小刘啊。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咆哮，声音大得连旁边的苏建成都能隐约听见。
“刘明！你他妈想死别拉上我！！”
刘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行……行长……您……您这是……”
“我这是？！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在天水一色工地？你面前是不是有一位姓萧的先生？！”张行长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愤怒。
刘明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全身。
“是……是的……行长，我正在处理苏家的贷款……”
“处理你妈！！”张行长直接爆了粗口，“你知道那位先生是谁吗？！那是连连最高权力机构都敬畏三分的存在！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我告诉你刘明，今天你要是得罪了那位先生，别说你这个主任，就是我这个行长，我们整个江城商业银行，明天都得从地球上消失！”
轰隆！
刘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大脑一片空白。
燕京总部……那位……下跪磕头……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风暴，瞬间将他所有的理智和骄傲都撕得粉碎！
“我……我……”他“我”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双腿发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你什么你！”张行长在电话那头咆哮道，“现在，立刻，马上！滚到那位先生面前去，跪下！道歉！祈求他的原谅！苏家的贷款，不仅一分钱不能收，还要立刻、无条件、无利息地追加十个亿的投资！是十个亿！听清楚没有！如果那位先生有半点不满意，你就等着全家一起跳江吧！”
电话被狠狠挂断，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刘明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
他缓缓地，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转过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年轻人。
这一刻，萧尘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穿着地摊货的穷小子，而是一尊掌控着他生杀大权的……神！
“扑通！”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前一秒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刘主任，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萧尘的面前。
“萧……萧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罪该万死！求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重重地磕在满是砂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身后的那些银行职员，一个个全都吓傻了，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跪了，他们也哪敢站着，纷纷跟着跪了下来，现场顿时跪倒一片。
苏建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婉清更是用一只玉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又是一通电话！
一通电话，让地下枭雄黑虎跪地求饶！
又一通电话，让银行主任磕头请罪，逼债瞬间变成十亿投资！
这个男人，他究竟是谁？！他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何等通天的能量？！
萧尘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下的刘明，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十亿，三天内到账。有问题吗？”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刘明磕头如捣蒜，连声保证，“明天！不！今天天亮之前，第一笔款项就能到苏氏集团的账上！我亲自盯办！请萧先生放心！”
“滚吧。”萧尘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刘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带着他那群同样吓破了胆的下属，狼狈不堪地钻进车里，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工地上，再次恢复了寂静。
萧尘转过身，看着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苏家父女，缓缓开口。
“苏老太太给我的三天期限，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