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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临舟是被院门口的笑声惊醒的。

他的腿还没好透,夹板拆了没多久,只能靠着床头半坐着,窗台上的白玫瑰苗又冒出片新叶,嫩得像抹了层绿釉。楼下的笑声很轻,带着点孩童特有的清脆,混着玫瑰花瓣被风吹动的簌簌声,飘进房间时,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轻轻松了些。

“沈砚承呢?”他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往常这个时候,沈砚承总会端着温好的药进来,指尖会顺便碰一碰白玫瑰的叶片,确认土湿没湿。

没人应。倒是楼下的笑声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不是沈砚承,是个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攥着朵刚摘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看见他时,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哥哥!”小姑娘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在床边站定,仰着小脸看他,“我叫白幽,是林叔叔送我来的,他说你会陪我玩。”

苏临舟愣住了。林墨——这个名字像根刺,轻轻碰一下,就会牵扯起膝盖处残留的钝痛。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六岁左右的样子,皮肤白得像瓷,眼睛很大,笑起来时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手里的红玫瑰被攥得有点发皱,显然是跑过来时没注意。

“林叔叔……让你来找我的?”苏临舟的声音有点哑,他伸出手,想帮白幽把歪掉的羊角辫理一理,手指刚碰到她的头发,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重,带着冰一样的寒意。

他的后背瞬间僵住。

沈砚承站在门口,穿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疤——是上次在地下室打他时,被棍子蹭到的。男人的眼神落在白幽身上,又慢慢移到苏临舟放在小姑娘头发上的手,眼底的阴鸷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连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她是谁。”不是疑问,是陈述,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白幽显然是被沈砚承的气场吓到了,往苏临舟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声音怯生生的:“我叫白幽……”

“我没问你。”沈砚承的目光重新落回苏临舟身上,带着点近乎残忍的审视,“苏临舟,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苏临舟深吸一口气,把白幽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声音尽量平静:“她是我领养的孩子,孤儿院的,林墨只是帮我把她送过来,跟他没关系。”

“领养的孩子?”沈砚承笑了,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像冰面裂开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连跟我说一声都觉得多余,却能让林墨帮你跑腿,苏临舟,你是不是觉得,腿好了,就又能想着怎么跟别人勾连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临舟的声音拔高了些,白幽被他的语气惊得抖了一下,他连忙放轻声音,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她只是个孩子,无父无母,我只是想……给她个地方住。”

“给她个地方住?”沈砚承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着偏执的怒意,“你自己都是被我关在这里的人,还想给别人‘地方住’?苏临舟,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一切,包括这条命,都是我的?”

他的目光落在白幽身上,像在看什么碍眼的东西,声音冷得像刀子:“还有她——你跟林墨的孩子,凭什么要留在我的地方?”

“她不是!”苏临舟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把白幽抱进怀里,紧紧护着,小姑娘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是小声说:“哥哥,我不怕……”

沈砚承的眼神更冷了。他最恨的,就是苏临舟护着别人的样子——护着林墨,护着这朵突然冒出来的“小野花”,唯独不肯把一点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点被“背叛”的怒意像野草一样疯长,压过了所有的理智,他伸手,就要去拽苏临舟怀里的白幽。

“沈砚承,你别碰她!”苏临舟死死抱着白幽,往后缩了缩,腿碰到床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没松劲,“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你有什么火,冲我来,别找她麻烦!”

“冲你来?”沈砚承的手停在半空,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好啊,那你们就一起,去尝尝蚀骨池的滋味。”

苏临舟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蚀骨池——在后院最偏的角落,是个用青石砌成的池子,里面装着掺了药粉的水,水是青黑色的,碰到皮肤就会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疼得钻心,要是泡久了,连骨头缝里都会透着寒意,比上次打断腿的疼,还要狠上十倍。

“沈砚承,你疯了!”苏临舟的声音发颤,抱着白幽的手臂更紧了,“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把她扔进蚀骨池!要去,我去,你放了她!”

“放了她?”沈砚承笑了,笑得残忍又偏执,“苏临舟,你护着她,我偏要让她跟你一起受着。我要让你记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的每一点念想,都得由我来决定——包括这个孩子的命。”

他没再给苏临舟反驳的机会,伸手就攥住了苏临舟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白幽吓得哭了出来,小手紧紧抓着苏临舟的衣服,眼泪掉在他的手腕上,烫得他心口发疼。

“别哭,幽幽,”苏临舟低头,用额头抵着小姑娘的发顶,声音尽量温柔,“哥哥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砚承拽着他往楼下走,苏临舟的腿还没好利索,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却还是死死抱着白幽,不让她碰到地面。后院的风很大,吹得玫瑰藤哗啦作响,像无数根刺,扎在他的脸上。蚀骨池就在不远处,青黑色的水面泛着冷光,池边的青石上还沾着上次换药粉时留下的痕迹,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下去。”沈砚承把他拽到池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临舟看着池里的水,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哭得抽噎的白幽,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自己要是下去了,肯定会疼得死去活来,可要是不下去,沈砚承绝对会把白幽直接扔进去——这个六岁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蚀骨池的疼。

“沈砚承,我求你,”苏临舟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这是他第一次对沈砚承低头求饶,“放了幽幽,她真的只是个孤儿,跟我没有血缘关系,跟林墨也没有。我跟你回去,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别伤害她。”

沈砚承看着他泛红的眼尾,看着他怀里紧紧护着孩子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更深的怒意取代。他最恨的,就是苏临舟为了别人跟他求饶——为了林墨,为了这个孩子,唯独不会为了他自己。

“下去。”他重复了一遍,伸手就去掰苏临舟抱着白幽的胳膊。

苏临舟知道,求饶没用了。他深吸一口气,在沈砚承的手碰到他之前,抱着白幽,猛地跳进了蚀骨池。

冰冷的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腰,紧接着,无数根细针似的疼从皮肤钻进骨子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他的骨头,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昏过去。可他怀里的白幽,被他紧紧护在胸前,只有脚腕沾到了一点水,小姑娘吓得不敢哭了,只是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喊:“哥哥,疼……”

“不疼,幽幽不怕,”苏临舟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纸片,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滴进池水里,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哥哥护着你,一点都不疼……”

他尽量把白幽举得高些,让她离水面远一点,自己则泡在水里,每一秒都像在受刑。蚀骨池的药效越来越烈,他的皮肤开始发红,然后变得青紫,骨头缝里透着刺骨的寒意,连呼吸都带着疼。可他不敢动,怕一动,就会让白幽掉进水里。

沈砚承站在池边,看着水里的苏临舟。男人的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嘴唇冻得发紫,却还是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像一只护崽的兽,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肯让孩子受一点伤害。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他原本只是想惩罚苏临舟,想让他记住“背叛”的代价,可看着苏临舟在水里疼得发抖,却还是护着那个孩子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在用最狠的方式,伤害着自己最想留住的人。

“上来。”沈砚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临舟没动。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知道要护着怀里的白幽,不能让她掉进水里。蚀骨池的水还在侵蚀着他的皮肤,疼得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开抱着孩子的胳膊。

沈砚承再也忍不住,跳进池里,伸手就把苏临舟和白幽一起抱了起来。水的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可他没在意,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快步往楼上走。白幽吓得还在哭,苏临舟靠在他的怀里,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角的眼泪,无声地落在他的衬衫上,烫得他心口发疼。

回到房间,沈砚承把白幽放在沙发上,让管家赶紧找件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然后转身把苏临舟放在床上。男人的皮肤又红又肿,上面布满了细密的伤口,一碰就疼得他皱紧眉头。沈砚承拿着药瓶,手指抖得厉害,连药粉都撒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苏临舟的伤口时,感到了手足无措。

“疼……”苏临舟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看着他,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幽幽……没事吧?”

沈砚承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悔意。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苏临舟的头发,指尖带着点颤抖:“她没事,你别担心。”

苏临舟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蚀骨池的疼还在继续,骨头缝里透着寒意,可他心里却松了口气——只要白幽没事就好。他知道,经过这一次,沈砚承肯定会更恨他,肯定会用更狠的方式“惩罚”他,可他不后悔,他不能看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因为自己的“罪名”,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沈砚承坐在床边,一点点给苏临舟的伤口涂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他看着男人苍白的脸,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惩罚”,都像个笑话——他想让苏临舟记住“背叛”的代价,却忘了,苏临舟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疼,而是别人的安危。

窗外的风还在吹,玫瑰藤的影子落在墙上,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沈砚承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苏临舟,眼底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脆弱——他怕了,怕苏临舟会因为这些“惩罚”而彻底心死,怕自己最终,还是会失去这个,他用尽全力想留在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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