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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通过手机外放,响彻在小区楼下。
“嫂子既然这么孝顺。把你手上那个玉镯,亲自送去给我妈戴吧。!”
这是周晴的声音。
“活人难道不比死人重要!送个玉镯怎么了?还能保佑她早点康复!”
这是周毅的声音。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亲戚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疑惑。
直播间的弹幕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紧接着是爆炸式的刷屏。
“卧槽?手镯是他们硬抢的?”
“这……这是什么情况?反转了?”
“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让子弹飞一会儿!”
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想抢夺我的手机。
“这是伪造的!她用技术合成的!不是我说的!”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我冷静地后退一步,躲开她抓挠的手,继续播放下一段。
是她用锤子疯狂砸毁我母亲玉镯的视频。
那刺耳的碎裂声,和她恶毒的嘶吼,通过手机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都是你给的死人的东西!才会咒得我妈出事!”
视频播放完毕,我举着手机,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玉镯,是我已故的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价值三十万。”
“他们从我手上抢走,说是要给婆婆‘冲喜’。现在婆婆一死,她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这块玉,然后砸毁泄愤。”
“大家评评理,一个连死者遗物都要抢夺、都要砸毁的人,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围攻的网友彻底震惊了。
他们看着满地狼藉的窗户碎片,看着我父亲额头上的鲜血,再看看视频里周晴疯狂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太过分了!抢人家妈妈的遗物,还给砸了?”
“这还是人吗?简直是畜生!”
“周毅,周晴,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指责的声音开始转向周家兄妹。
“还有这个。”我举起手机,点开了一个聊天群的截图,
“这是早几天周晴在家庭群里发的。”
截图清晰地显示着周晴的头像和昵称,消息内容是:
“给妈买的燕窝月饼到了,明天就送过去!”
配图是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价格标签显示1888元。
“大家看清楚了,这是她主动买给婆婆的月饼。”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区里格外清晰。
周晴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有什么问题?我孝敬我妈怎么了?”
“问题可大了。”
我点开手机里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张截图,
“这是网上对这个网红月饼的曝光,大家看看配料表。”
屏幕上显示着触目惊心的数据:每100克含糖量45克,含盐量2.8克,脂肪含量38克。
“婆婆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和高血压,医生明确禁止她吃高糖高盐高脂的食物。”
我环视着周围的人群,“而这款月饼,正好三高齐全。”
现场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年长的亲戚颤抖着声音说:
“老太太的病情我们都知道,平时连白米饭都要控制量,怎么能吃这种月饼?”
周晴彻底慌了,她尖叫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月饼配料表是这样的!我就是想孝敬她!”
“不知道?”我冷笑一声,
“婆婆的病情你比谁都清楚,你每次来都要问她血糖怎么样。现在却说不知道?”
周毅也跳出来吼道:
“就算月饼有问题,我妹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吗?”我又调出一个页面,
“那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婆婆出事后,周晴第一时间就把这盒月饼给处理掉了?”
我展示的是小区监控截图,清楚地显示周晴在救护车到来前,匆忙地提着月饼盒下楼扔掉。
“视频里能清楚的看到就是那盒月饼。”我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销毁证据?”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原来,我爸刚才下楼前,就已经报了警。
6、
我爸的伤势不轻,额头缝了五针,有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安顿好我爸,我的律师顾子行也赶到了医院。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神情严肃,递给我一份文件。
“周毅和周晴因为涉嫌故意伤害、非法拘禁、寻衅滋事和故意毁坏财物,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这是我刚从警方那里拿到的消息。”
我点点头,接过文件。
“那个月饼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顾子行推了推眼镜:
“有了。警方查到,那盒燕窝月饼根本不是什么正规厂家生产的,就是一个三无微商做的,为了追求口感,添加了超标的糖。而下单购买的支付记录,清清楚楚地显示,付款人是周晴。”
婆婆的结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一世,我没再入坑。
“还有这个。”
顾子行又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直播事件后,舆论已经完全反转了。这是网友扒出来的东西,对我们很有利。”
我点开平板。
上面是周晴的社交账号,被人扒得底朝天。
她每天都在炫耀各种奢侈品,出入高档场所,但实际上,她名下有多笔网贷记录,总金额高达十几万。
就是我那笔嫁妆的数目。
下面还有一条热度极高的评论。
“我认识这个周晴!她就是个赌鬼!在澳门输了几十万,天天被追债!她妈的保险金受益人就是她!”
原来,网贷只是个小头,真正的大头是赌债。
贪婪,果然是原罪。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发酵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警方公布了王秀兰的尸检报告,死因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诱因正是食用了超高糖分的月饼。
结合周晴购买三无月饼的证据和她巨额的赌债,她的杀人动机已经非常明确了。
蓄意谋杀。
周毅作为帮凶,也脱不了干系。
我委托顾子行,正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要求周毅净身出户,并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和被毁坏玉镯的等价金额。
那只玉镯,是我外婆传给我妈,我妈又传给我的,市场估价至少在三十万以上。
开庭那天,我在法庭上,再次见到了周毅和周晴。
几天不见,他们像是老了十岁。
周晴头发枯黄,眼神呆滞,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
周毅也剃了头,胡子拉碴,看到我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哀求。
法庭上,顾子行条理清晰地陈述了所有证据。
从周毅的非法拘禁,到周晴的蓄意谋杀,再到他们兄妹俩合谋对我进行的污蔑和网暴。
证据链完整,无可辩驳。
轮到被告人陈述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周晴突然像疯了一样,指着周毅大喊。
“是他!都是他指使我这么做的!他说只要妈死了,就能拿到保险金,还能让你净身出户,霸占你的嫁妆!”
“他说你妈那个镯子值钱,让我一定要抢过来!”
周毅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周晴!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周晴笑了起来,
“哥,事到如今,你还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吗?!”
法庭上一片哗然。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狗咬狗,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就是我曾经掏心掏肺对待的一家人。
可笑至极。
7.
最终的判决下来了。
周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周毅,因协助故意杀人罪、非法拘禁罪、故意毁坏财物罪、诽谤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宣判的那一刻,周毅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他被法警拖出法庭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林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法院将我们婚前居住的房子,判给了我,并且要求周毅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和玉镯的费用,共计五十万元。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我爸和顾子行在门口等我。
“小欣,都结束了。”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是啊,都结束了。
我卖掉了那套充满着恶心回忆的房子,连同赔偿款一起,在我爸家附近买了一套新的公寓。
然后,我重新递交了法国蓝带厨艺学校的申请。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
出发去法国的前一天,顾子行约我吃饭。
“祝你前程似锦。”他举起酒杯。
“谢谢你。”我也举杯回敬,“这段时间,多亏了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顾子行笑了笑,“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嗯?”
“周家那些亲戚,最近在凑钱,想要给周毅和周晴上诉。”
我放下酒杯,并不意外。
“让他们去吧。”
“你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我看着他,平静地说,
“他们越是折腾,周毅和周晴的罪行就会被越多的人知道。他们以为是在救人,其实是在把他们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尸。”
顾子行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我笑了。
不是重生给了我坚强,是那地狱般的一世,让我看透了人心。
第二天,我爸和顾子行送我到机场。
过了安检,我回头朝他们挥手。
我爸的眼眶红红的,顾子行则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我转身,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口。
8.
三年后。
巴黎的阳光透过蓝带厨艺学校的彩色玻璃窗洒在我身上。
我穿着洁白的厨师服,双手接过校长递来的最高荣誉勋章。金属的重量压在手心,却轻得像羽毛。
台下掌声雷动。
我扫了一眼观众席,看到我爸坐在第一排,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手机举得老高,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他身边坐着顾子行。西装笔挺,眼里有我熟悉的温柔。
三年前,他是我的律师。现在,他是我的男朋友。
这个转变,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没有急着回国。
我在巴黎塞纳河畔租下一间小店面,开了家私房菜馆。店名就叫“欣”。
简单,直接,就是我。
开业第一天,只来了三个客人。我紧张得手心出汗,生怕做砸了。
一个月后,预订排到了下个月。
两个月后,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
我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菜市场挑选最新鲜的食材。回来洗菜、切菜、备料。
下午开始接待客人。
晚上关门后,我会坐在塞纳河边,看着河水慢慢流淌。
顾子行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
“生意这么好,考虑扩大规模吗?”他问。
“不用。”我摇头,“我喜欢现在的感觉。”
他笑了,没有再劝。
有时候我会想起周毅。
想起他最后在法庭上的样子,瘫软在地,眼神绝望。
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像扔进河里的石子,溅起一点水花,很快就沉下去了。
直到那天,我爸打来电话。
“小欣,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我正在厨房里处理鸭胸肉,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什么事?”
“周毅……”我爸顿了顿,“他在监狱里自杀了。”
刀子从我手里滑落,掉在案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听说是用床单上吊的。”
我靠在墙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晴呢?”
“还在监狱里。听说精神状态很不好,经常自言自语。”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很久。
客人还在外面等着,我却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提前关了店。
坐在塞纳河边,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周毅死了。
那个曾经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男人,死了。
我以为我会高兴,会觉得解脱。
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顾子行赶来的时候,我还坐在河边。
“听你爸说了。”他在我身边坐下。
“我应该高兴的,对吗?”我看着河水,“他死了,彻底结束了。”
“你不需要有任何感觉。”
顾子行握住我的手,“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正常的。”
“我觉得我很冷血。”
“不,你只是放下了。”
那晚我们坐到很晚。
第二天,我照常开门营业。
切菜、做菜、招待客人。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结束了。
不是周毅的死,而是我心里最后那根连着过去的线,断了。
一个月后,顾子行又来了。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他说。
我正在做法式鹅肝,头也没抬。
“什么事?”
“和我回国吧。”
我的手顿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想娶你。”
9.
我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顾子行,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什么?”
“从三年前开始,你就在等这一天?”
他没有否认。
“那时候你还在痛苦中,我不能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我忽然想笑。
“所以你等我走出阴霾,等我重新站起来,然后再来求婚?”
“是的。”
他的坦率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就继续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愿意为止。”
我转身走向厨房,心跳得厉害。
这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解我?了解到让我害怕的地步。
晚上关门后,我们一起走在塞纳河边。
“你知道吗,”我突然开口,“三年前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原来信任是可以重建的。”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那你的答案是?”
我也停下,看着河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答应你。”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真的?”
“真的。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把店转让了再回去。这里是我重新开始的地方,我不能草草了事。”
他点点头:“我陪你处理。”
“还有,”我看着他,“我们回国后,我想开一家新的餐厅。”
“好。”
“你不问问我想开什么样的?”
“不用问。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动。
不是怦然心跳,不是脸红心跳,而是一种安全感。
一种可以放心把未来交给对方的安全感。
“顾子行。”
“嗯?”
“谢谢你等了我三年。”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傻瓜,我等的不是三年,是一辈子。”
10.
最后一天,我站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心情复杂。
这里见证了我从绝望到重生的全过程。
“舍不得?”顾子行走到我身边。
“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期待。”
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时,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三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顾子行的父母来接机。
“孩子,欢迎回家。”顾母紧紧抱住我。
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
顾子行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公寓,装修简洁温馨。
“这里会是我们的家。”他说着打开所有窗户,让阳光洒进来。
我站在厨房里,开始规划我的新餐厅。
“想开在哪里?”他问。
“就在我们小区楼下吧,小而精致的那种。”
装修期间,我每天都要去工地看进度。
顾子行总是陪着我,讨论每一个细节。
“你不觉得我太挑剔了吗?”
“不,这是你的梦想,当然要做到完美。”
餐厅开业那天,来了很多客人。
有顾子行的朋友,有我爸爸,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食客。
“老板娘,这道菜的灵感来自哪里?”有客人问。
“来自重新开始的勇气。”我笑着回答。
晚上打烊后,顾子行帮我收拾餐厅。
“累吗?”他问。
“累,但很充实。”
我们并肩站在厨房里洗碗,就像最平凡的夫妻。
三个月后,顾子行正式向我求婚。
不是在餐厅,不是在什么浪漫的地方,就在我们家的客厅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隆重的仪式。”他单膝跪地,拿出戒指。
“嫁给我,好吗?”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好。”
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最亲近的人。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我每天早起为他做早餐,他每天晚上来餐厅接我回家。
“今天有什么新菜吗?”这是他每天必问的问题。
“有,专门为你做的。”这是我每天的回答。
一年后,餐厅在美食杂志上获得了推荐。
“恭喜你,老婆。”顾子行举起酒杯。
“这是我们的成功。”我纠正他。
那天晚上,我们在阳台上看星星。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我吗?”我问他。
“记得,一个受伤但坚强的女人。”
“现在呢?”
“现在是一个找到幸福的女人。”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简单、真实、充满爱意。
过去的痛苦已经成为过去,未来的路我们会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