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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几十里的山路,沈凡走了整整两天。

沈凡不敢走人烟稠密的大道,只能沿着山脉的边缘,在密林与丘陵间穿行。夜晚,他便寻一处背风的石洞或茂密的树丛,蜷缩着身子,和衣而眠。冰冷的地面不断吸走他身体的热量,让他只能依靠吐纳法那微弱的暖流来抵御寒气,数次在半梦半醒间被冻醒。

饥饿和寒冷,如同两条忠实的猎犬,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

直到第三天清晨,当他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时,一股混杂着炊烟、牲畜和人声的气息,顺着风,第一次飘入了他的鼻腔。

沈凡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一丛半人高的灌木之后。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数月的独居生活,让他几乎快要忘记了与人相处的感觉。此刻,那久违的人间烟火气,带给他的并非亲切,而是一种强烈的警惕和不安。

沈凡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枝叶,望向山梁下的那片河谷。

一条浑浊的河流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了一片开阔的冲积平地。平地上,密密麻麻地搭建着许多简陋的窝棚和帐篷,一些用木头和茅草搭成的简易商铺,歪歪扭扭地排列在一条泥泞的主干道两旁。

人影绰绰,牲口嘶鸣,喧哗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冲天而起。

这里,就是流云集。

它不是一座城镇,更像是一个临时的、自发形成的大型草市。没有城墙,没有官兵,只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维系着这里脆弱的秩序。

沈凡没有急着下去。

他就趴在那道山梁上,像一头孤狼,耐心地观察着自己的猎场。沈凡看着背负着沉重兽皮的猎户,满脸风霜地走进集市;看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山民,用几捆野菜换取一小撮粗盐;看着一些眼神精明、四处游荡的汉子,像盯着猎物的秃鹫,审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沈凡足足观察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升到了头顶,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一般时,才终于缓缓起身,朝着集市走去。

他将那根当做拐杖的木棍握得更紧了些,背后的藤筐也下意识地向上提了提。他低着头,弓着身子,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加卑微和无害。

踏上那条泥泞的主干道,一股更加浓烈的、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汗水的酸臭味、牲畜的粪便味、劣质水酒的馊味、草药的苦涩味、还有烤肉的焦香味……种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钻入沈凡的鼻孔,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

沈凡目不斜视,眼神只盯着自己脚下三尺的地面,跟随着人流,缓慢地向前挪动。他的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上好的野猪皮,只要三百文!”

“刚出炉的黑麦饼,两文钱一个!”

“收草药,收矿石,价钱公道!”

沈凡的脚步,在听到最后那声叫喊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用几根木头和一块油布搭成的简陋摊位,摊位后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昏昏欲睡的老者。摊位上零散地摆放着一些晒干的草药,大多是些不值钱的货色。

这看起来是个安全的选择。

沈凡没有立刻上前。他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在一个卖陶罐的摊位前停下,装作挑选的样子,实则在观察那个草药摊。

他看到一个同样是采药人打扮的少年,将一小捆草药递了过去。老者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用一杆小巧的铜秤称了称,便丢出七八个铜板,少年千恩万 “谢地接了过去。整个过程,老者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仔细检查草药的品相。

沈凡心中稍定。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才转身,迈着有些僵硬的脚步,走到了那个草药摊前。

“老丈,收药么?”

沈凡开口了。数月未曾与人正经交谈,他的嗓音显得有些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老者掀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沈凡那身破烂的行头和脏兮兮的脸上扫过,没有丝毫波澜。这种穷苦的采药少年,他每天都能见到几十个。

“拿出来看看。”老者的声音同样有气无力。

沈凡依言,将背后的藤筐卸下,小心地放在地上。他没有一次性将所有草药都拿出来,而是先取出了一株品相普通的白茅根。

老者瞥了一眼,随手丢在秤盘上,“三文钱。”

沈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又拿出了一株蒲公英。

“两文。”

接着,是几株零散的、不太值钱的草药。老者都只是草草看过,便报了价。沈凡始终沉默着,只是默默地点头。

直到最后,他才从藤筐的最深处,用两片宽大的树叶包裹着,取出了那株在空间里培育出的断续草。

当他将树叶打开时,一股远比普通草药浓郁的淡淡清香,飘散开来。

一直昏昏欲睡的老者,鼻子不自觉地动了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光亮。

他的目光落在那株断续草上。虽然沈凡已经做了旧,用泥土和烘烤破坏了它完美的外观,但那肥厚的根茎,青翠中透着墨绿的叶片,都无声地昭示着它远超凡品的药性。

“嗯?”老者终于坐直了身子,伸手将那株断续草拿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他用指甲掐了一下根茎,感受着那饱满的汁液和坚韧的质地。

“这断续草,有些年头了。”老者缓缓说道,目光却锐利地看向沈凡,“你在哪里找到的?”

沈凡的心猛地一紧。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低着头,不敢与老者对视,声音沙哑地回答道:“在……在黑风山深处的一个悬崖上,侥幸……侥幸采到的。”

他故意提到了“黑风山”,那是附近最险峻、也最常有猛兽出没的山脉。将草药的来源归于险地和运气,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说法。

老者盯着沈凡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那张满是污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沈凡始终低着头,一副怯懦又紧张的样子,完全符合一个侥幸得到宝物的穷苦少年应有的表现。

最终,老者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算你运气好。这株草,药性不错,我给你……五十文。”

沈凡的身体微微一颤。五十文,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一种带着期盼和畏缩的语气,小声地问道:“老丈,能不能……能不能换些盐?”

对于常年在山里的人来说,盐比铜钱更珍贵。

老者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从身后的一个陶罐里,用小勺舀出小半袋粗盐,又数了三十个铜板。

“喏,这些盐,加三十文钱,换你这株草,不能再多了。”

“谢谢老丈,谢谢老丈!”沈凡连忙点头,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布袋粗盐和三十枚沉甸甸的铜板接过来,贴身藏好。

交易完成,他立刻背起空了一半的藤筐,不敢多做停留,转身便汇入了人流。

走出十几步后,沈凡才感觉自己那一直紧绷的后背,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紧紧地攥着怀里那袋粗盐和那串铜钱,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凭自己的能力赚到的第一笔财富。那种踏实感,让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接下来,是购买必需品。

沈凡先是找到了一个卖粮食的摊位。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身前摆着几个大大的麻袋,里面分别装着粟米、黑豆和一些不知名的粗粮。

沈凡没有去看那些色泽金黄的粟米,而是指向了最便宜的那种、掺杂着许多瘪粒和沙石的糙米。

“这个……怎么卖?”

“三文钱一升。”妇人头也不抬地回答。

沈凡犹豫了一下,摸出了六枚铜板,“来两升。”

妇人麻利地用一个木斗量了两升糙米,倒进沈凡递过去的一个小布袋里。沈凡将沉甸甸的米袋放进藤筐,感觉自己的生存之基,又厚实了一分。

有了钱,有了盐,有了粮,但沈凡心中最大的不安,依旧没有解除。他需要一件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他穿过喧闹的人群,朝着集市的边缘走去。那里,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叮当”声。

一个临时的铁匠铺,就设在一棵大树下。一个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正挥舞着铁锤,将一块烧红的铁坯砸得火星四溅。旁边,一个半大的小子在呼哧呼哧地拉着风箱。

铺子前的架子上,挂着一些锄头、镰刀、柴刀之类的农具,没有一件是兵器。

沈凡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把柴刀上。

那把柴刀造型朴实,刀身厚重,开着粗糙的刃口。它不是为了杀人而设计的,而是为了砍伐荆棘和劈柴。但沈凡能想象得到,这样一把分量十足的刀,若是全力挥出,威力绝不会小。

最重要的是,背着一把柴刀,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进山砍柴的,而不会将他与“武力”联系起来。这是最好的伪装。

他站在那里,等铁匠汉子忙完手头的一单活计,才走上前去。

“师傅,这把刀……多少钱?”

铁匠汉子用满是老茧的手拿起那把柴刀,掂了掂,瓮声瓮气地说道:“十五文,不还价。”

沈凡摸出怀里剩下的二十四文钱,数出十五文递了过去。

铁匠接过钱,便将柴刀递给了他。

沈凡接过柴刀,入手便是一沉。他握着那粗糙的木柄,感受着刀身传来的冰冷而坚实的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将柴刀插在腰后,用那件破烂的短打下摆盖住大半。

至此,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

他不敢再在集市里多待。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待得越久,变数就越多。他将藤筐重新背好,低着头,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集市范围时,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上。

沈凡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他全身的肌肉却在一瞬间绷紧了。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迅速混入了出集的人群中。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并没有跟上来,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走出流云集很远,拐入一条偏僻的山道后,沈凡才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但他没有丝毫放松。

他没有直接返回破庙。

而是在附近的山林里,另寻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他将洞口的痕迹仔细清理干净,又用灌木做了伪装。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在洞口升起一小堆几乎看不见明火的篝火。

他用新买的陶罐,煮了一锅糙米粥,粥里放了他生平第一次舍得放的、一小撮珍贵的粗盐。

当那口温热咸香的米粥滑入喉咙时,沈凡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身旁,就静静地放着那把新买的柴刀。冰冷的刀身,在微弱的火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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