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庄园顿时沸腾起来。
门外奔跑的脚步声，推搡的尖叫声乱成一团。
我冲到门口一脚踹开门，呼呼啦啦摔倒一大片。
“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你真能查清原委还我沈家清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沈父浑身颤抖。
他再三强调，新娘的死真的跟沈家无关。
自从妹妹无故暴毙后，沈父换了一批顶级保镖。
可还是无济于事，新娘第二天还是会惨死。
第三第四位进门的时候，洞房门口更是被防得死死的。
就连死角都装上了监控。
她们还是莫名其妙暴毙。
后来沈父也想过很多办法。
甚至将新娘牢牢困在椅子上，眼都不敢眨的注视着。
可谁都想不到，在众人面前，新娘居然像一只被放气的干瘪气球迅速衰弱下去。
不过短短几秒钟，就成了一具干尸。
提到那恐怖的画面，沈父声音悲伤：
“我只想给儿子娶一个正常的老婆，在我有生之年能够抱上孙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外界有关沈从蘅的传言越来越离谱。
甚至有人说沈家全都是妖怪，就该一把大火全都烧死。
虽然生意场上节节升高，可每天被异样目光注视。
实在太痛苦了。
我看向沈父：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是我要求记者到场。”
沈父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儿子是被冤枉的。
几个电话下去，知名报社记者扛着摄像机匆匆赶到。
趁着调试摄像头的功夫，记者们交换一个眼神：
“听说这次叫我们来是为了揭露沈家新娘死亡之谜，这可是个大新闻。”
“真的假的？这案子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她夜总会出来的刚嫁进来就发现真相了？骗鬼吧。”
“就当听个笑话呗，反正玩砸了被惩罚的又不是我们。”
沈家新娘悬案一直是重点新闻。
稍微有一点消息放出来都会在热搜上挂好几天。
更不用说这次可以现场吃瓜了。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我相信大家都清楚，我和前面几位新娘都出自名媛培训班。”
“我们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
“为什么这样堪称完美的妻子只要嫁进沈家，就会发疯自杀，还是用这样残忍的死法。”
记者们皱眉：
“能不能直接说重点？我们很忙的！”
“你既然知道内情那解释一下为什么沈家其他人没事，只有沈从蘅的新娘离奇暴毙！这不恰恰说明他有问题吗！”
“对啊对啊！原本上厕所都费劲的傻子结婚后居然离奇恢复了，里面没有猫腻谁相信啊！”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在等关键事件。
可我也在等，要等直播间人数足够多，才能保证真相会流传出去。
如今看着屏幕上耀眼的十万加。
我笑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
剧痛袭来！
我浑身上下如同被烈火灼烧，痛的我倒在地上疯狂翻滚。
沈母吓得花容失色：
“完了..那几个临死前也是这样的反应，快！快走！这里不干净！”
此话一出房内众人设备都不要了，拼命往门外挤去。
我下意识抓住沈从蘅的袖子想求他救救我。
却不小心摸到袖子里刺绣纹样。
瞬间，所有谜团在我脑海中汇聚成一条线。
原来是这样！
“都给我回来！”
“是他们杀了七位新娘，现在也要灭我的口！救救我，不然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5.
相信我还是相信沈母。
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众人身子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倒是一位年轻女记者大着胆子坐了回来：
“你…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
“你还真相信她一个刚嫁过来的女人啊，沈家派人调查了多少年都没进度，她还能比专业侦探厉害？”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应该不是在撒谎。”
“可是沈太太都让我们赶紧离开了，她还能害我们不成？”
“咱们一屋子人，要是真有怪物也杀不过来，我看啊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的，再跑也不迟。”
虽然留了下来，可他们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
火烧眉毛我不能再浪费时间。
我强忍着剧痛朝着门外嘶吼：
“妈！我疼！我疼啊！！！”
开口前我想了几百种说服她的方式。
话到嘴边，全都忘了。
只剩这一句。
鲜血从我口鼻中缓缓流出，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沈从蘅壮着胆子想把我扶起，我卯足了力气一脚踹开他：
“滚！！！”
下人们得到沈母的指示将我包围。
我紧咬牙，猛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
“谁靠近我，我就杀了谁！”
沈母目眦欲裂：
“就是这样！她跟那几个女人临死前的表现一模一样！”
“这就是我们沈家的命！天要亡我沈家！”
“老天爷！你要索命就索我的命！放过我苦命的儿媳吧！”
她说完就要撞墙。
下人急忙抱住她的腰，现场乱作一团。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熟悉的香气冲进我的鼻尖。
妈妈终究是来了。
她颤抖着往我嘴里塞了颗药丸。
眼底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确定我逐渐好转后。
她才缓缓起身看向沈母，语气满是怨毒：
“演够了没有！”
众人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胡说什么呢？谁在演戏？”
“明明她都要死了，你往她嘴里塞了个药丸就好了？”
“这豪门的事真不是我们普通人看得懂的，太复杂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
而母亲只长叹一声：
“都是命啊。”
沈从蘅跟沈母对视一眼，一脸疑惑
“岳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事发突然，我们怎么能未卜先知，哪来的演戏一说？”
从来对他百般奉承的妈妈，此刻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她冷笑：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
“杀害那些女孩的凶手就是我，我认罪。”
众人一愣：
“这..这怎么可能呢？她杀了那些女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就是啊，手下调教的姑娘成了沈太太，她能享受到更多好处，何必下毒手。”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不相信她狠心杀害自己的女儿。”
可接下来不管众人怎么追问。
我妈都是一句话：
“我是凶手，把我抓走吧。”
杀人在她嘴里就像是吃饭喝水那般寻常。
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既然凶手都认罪伏法了，沈母一挥手：
“把她送到警察局！”
“等等！”
6.
关键时刻，沈父打断了她的话。
脸色阴沉的看向母亲：
“这事不能不明不白的结束。”
“这些年我沈家背负各种荒唐骂名，若是不查清这一切，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我妈眼神一顿，笑的有些凄凉：
“这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那些贱皮子不听话，前脚嫁进来后脚翅膀就硬了，妄图逃离我的掌控。”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他们的交杯酒中下了毒，喝了后不出三个小时就是血尽而亡，形同干尸。”
“这毒药是最新研，如果不是专业仪器根本检测不出来，所以你们始终查不出真相。”
这故事太过离奇，众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母亲将带来的一包白色粉末扔到桌子上：
“去找人测验吧，测验结果能证明一切。”
在场的便衣警察立刻将东西带走。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刑警，只是闻了一下就意识到不对：
“你接触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搞到这个东西的确不难。”
“可我不懂，沈家人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毁掉他们的名声，又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警察眯起眼睛，时刻准备从我妈脸上找到情绪破绽。
我妈眼中满是恨意：
“无冤无仇？这个贱人年轻时跟我一同在夜总会！凭什么她能洗白嫁进沈家，我就要在那个烂地方赔上一生！”
她猛地指向沈母，沈母脸色大变。
下意识向后倒退一步。
惊天新闻。
高贵优雅的沈家主母之前居然是夜总会的坐台小姐！
“至于这两个赔钱货，我早就受够了，要不是她们拖累着我，我早就嫁人上岸了！”
“我给她们提前买了巨额保险，等她们一死我就带着钱潇洒去，痛痛快快过下半辈子！“
我怎么也想不到。
平日里对我和妹妹温柔慈爱的母亲，竟然如此怨恨我们。
记者们气愤不已，纷纷要求立刻将妈妈抓紧监狱。
执行死刑告慰那七位姑娘的在天之灵。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警察却为我带上手铐：
“不愧是迎来送往的妈妈桑，张口胡说的本事真是高超。”
“可惜你骗不了我，真正的凶手一直都是你大女儿，你编这一出就是为了替她掩盖真相！”
“你胡说！放开我女儿！！”
妈妈忽然激动地扑了上来。
她试图打开我的手铐，却被警察推倒。
警察猛地拉起我的手腕：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对啊，我究竟是谁。
熙熙攘攘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炸开，似乎有许多被我遗忘的碎片正在拼凑。
头痛欲裂，我再也坚持不住。
身子一软，跪倒在地痛苦尖叫。
妈妈手抖个不停，紧紧捏着我的肩膀：
“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
“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没事的！”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林夕颜，你还记得这个吗。”
在我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强撑的时候，警察忽然掏出一枚戒指。
那是妹妹新婚时，我亲给她手戴上的。
脑中的杂音骤然放大。
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我就能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触及不到。
我蜷缩成一团，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
在地上翻滚哭嚎。
妈妈彻底崩溃，扑通一声跪在警察面前：
“别折磨我的女儿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警察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解开了我的手铐：
“说吧，凶手究竟是谁。”
妈妈彷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艰难抬起手指向沈母：
“是她…”
“还有他！！”
她的手指猛地转了个方向，直直戳在沈从蘅的脸上。
7.
妈妈的话无异于炸弹投进海面。
沈母再也忍不住：
“你血口喷人！你个下贱东西嫉妒我我的生活，编造这些话来污蔑我！”
“我从前根本就不认识你！”
沈父则是满脸震惊：
“不可能！绝不可能！”
妈妈眼神淬了毒一般：
“沈先生，您还记不得我小女儿嫁进来的那天具体情况。”
沈父一愣：
“当然记得！那天我很开心还多喝了几杯酒，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了。”
“没想到第二天，仆人匆忙把我叫醒…她就已经不在了…”
提到往事，妈妈脸上缓缓落下泪来。
困扰了众人多年的真相终于暴露。
妹妹嫁过去之后，兴高采烈的设想着今后的生活。
谁知道，等到半夜都没有见到沈从蘅。
她偷偷跑出去，却万万没想到。
居然目睹了沈母和沈从蘅紧紧抱在一起互送衷肠的场景。
惊恐之下她踩到身后树枝被发现。
为了灭口，他们残忍杀害了妹妹。
为了将事情复杂化，混淆众人视线。
甚至不惜将妹妹做成干尸。
妈妈早有耳闻沈家丑事，所以极力劝阻妹妹嫁入。
如今妹妹丧命，她冲上门要个说法。
可沈母用我的安慰威胁妈妈：
“你无惧生死，那你大女儿呢？”
“只要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可以保证她荣华富贵一生，如何？”
妈妈恨不得当场掐死那个贱人。
可她没有选择。
她必须为我着想。
她忍着丧女之痛，处理完了妹妹的后事。
面对我的质问，她还要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如今，她终于不用掩饰了：
“我多少次都想亲手杀了这两人，可是我不能…孩子，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你从小跟你妹妹关系好，她如果知道因为自己害了你，恐怕也难以安息。”
想到妹妹早逝，妈妈哭的声嘶力竭。
而我呆坐在地上，泪水根本止不住。
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母亲的反常，拒绝提到妹妹，不愿让我探究真相。
这一切看起来冷血的行为背后，都是为了保护我。
明知女儿死亡真相却不能发为她报仇。
她每天跟生活在地狱里有什么区别？
沈母像个疯子一样咆哮：
“你放屁！我和从蘅情同母子，怎么会做出这种龌龊事！你这是污蔑！！！”
“老公！你不能相信她！她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父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他努力平复心情，看向妈妈：
“所以我儿子根本就没病？”
8.
母亲凄惨一笑。
眼中的泪光一直在闪烁：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患了脑疾，的确是痴傻了一段时间，可后来恢复理智后在跟那个女人的相处中，逐渐发生了不伦之事。”
“装傻就成了他的保护壳，这样他才能正大光明跟后母接触，谁也不会怀疑一个傻子。”
妹妹死后，他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这才装出一副逐渐恢复理智的模样。
实则全是演戏。
真相居然如此不堪。
沈父缓缓滑落在地，看向沈从蘅的眼神里带着追究。
沈从蘅却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
“那剩下的几个女孩子怎么死的？”
妈妈长叹一声。
妹妹去世后为了掩盖真相。
沈母逼着妈妈继续定制新娘嫁进来。
可妈妈怎么忍心让那些女孩子跳进火坑。
她找各种理由拖延，却没想到手下依旧有像我妹妹一样为了钱不管不顾的女孩子。
而沈母表面是和蔼婆婆，笑着接她们进门。
实际上根本不愿意跟人共享沈从蘅。
喝交杯酒的时候，把毒药下在杯子里迷晕。
再将她们残忍杀害：
“那些小姑娘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哪怕真的不喜欢也可以冷落她们，为什么一定要害人呢！”
妈妈痛苦不堪。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沈母身上：
“看上去是个菩萨心肠，背地里居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
“还跟继子有一腿，真是恶心！”
“年轻时候为了钱都能在那种地方工作，老了只会更不知廉耻。”
在众人的冷嘲热讽下，刚才还要死自己无错的沈母表情逐渐癫狂。
“你说句话啊！”
她猛地推了一把沈从蘅，将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
可男人依旧沉默，将软弱贯穿到底。
“说话！！我让你说话！！！”
“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现在事情败露了！装什么哑巴！！！”
妈妈冷笑出声：
“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的男人，你看人的眼光还是一样的烂啊。”
“原本我打算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颜颜牵扯进来。”
“既然帮你你也不打算放过我，那就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了！”
妈妈最后的底线就是我
若不是今天她及时带着解药赶来，恐怕我就是一具尸体了。
让她怎么不恨？
“够了！！！”
沈父一掌拍在桌子上：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如此癫狂之事！你对得起我吗！”
沈母被保镖摁在地上，发丝散乱。
嘴里不停咒骂这：
“放开我！我没有错！你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为自己寻一个好出路有什么错！”
“贱人！当初在夜总会你就处处跟我过不去！现在生了两个小贱货还想毁了我！”
“沈从蘅你个怂货！我都要被人带走了你还不行动！”
身旁的沈从蘅却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沈父慌了，连忙搀扶起他：
“儿啊！你怎么了！”
9.
妈妈哈哈大笑起来：
“想要我女儿的命！做梦去吧！你能从交杯酒了下毒药，我也能！”
“沈从蘅，你作恶多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直沉默观看这场闹剧的沈从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说了两句话。
他看向老泪纵横的沈父：
“爸，我错了。”
随后缓缓看向我沈母：
“这都是报应…”
说完，头一仰彻底气绝。
最后的依仗没了。
沈母疯狂大吼，用头撞着身边每一个人：
“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我不会输！！不会！！！”
妈妈忽然哈哈大笑：
“你跟我斗了这么多年，却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可是…我从没想过跟你争什么，但你害了我的女儿，那我跟你之间便不死不休！”
笑着笑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仰天长笑：
“女儿啊！妈给你报仇了！你看见了吗！”
说完，她猛地掏出早已藏好的匕首扎进自己的心脏。
我急忙推开众人抱住她嘶吼：
“妈！你这是何苦啊！！！”
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抚摸上我的脸：
“妈帮着她们害了这么多人，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痛苦中，是为你妹妹报仇的心支撑我走到现在…现在仇报了，我也该走了。”
“以后妈妈不在你身边，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知道吗？”
我泣不成声，只能不停点头。
妈妈含笑最后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人世。
我没有妈妈了。
我顾不得所谓仪态，嚎啕大哭起来。
沈母被带进监狱，死刑是跑不了了。
短时间内丧子被绿的沈父似乎老了十几岁。
坐在地上，佝偻着背看着前方发呆。
而我，将妹妹和妈妈下葬后。
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经常会想到从前的欢乐岁月。
每当这时候我都看着天空笑一笑。
似乎，她们也在陪伴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