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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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对于身处忘忧书斋中的温玉棠而言,现代生活的轮廓已从最初的光怪陆离,逐渐变得清晰且可亲。

她已完全适应了这方天地的节奏。清晨,会在鸟鸣——更多是隔壁阳台养的鹦鹉学舌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中醒来,而非宫中内侍的低声请起。她会用那些曾觉奇异的电器为自己准备一份简单的早餐,或许是微波炉加热的牛奶燕麦,或许是电饭煲预约好的清粥小菜。盥洗、护肤、更衣……这些日常琐事已做得流畅自然,带着一种对自己细心照料的安然。

书斋的营业时间固定,她便也有了固定的作息。上午开门前,她会仔细擦拭书架,为绿植浇水,检查前一日网上平台的订单。营业时间里,她大多依旧坐在窗边的老位置,沉浸书海。只是现在,她阅读的范围更广了,不再仅仅局限于古籍和历史,也会涉猎一些现当代的优秀文学作品,甚至是一些翻译过来的外国名著,试图更全面地理解这个世界的文化与思想脉络。

顾客依旧不算多,但渐渐有了几位熟面孔。除了每周必来一两次的顾清和教授,那位叫朵朵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也偶尔会来。母亲似乎真的对手工编织产生了兴趣,有时会来淘换一些相关的旧书;朵朵则总是乖乖地坐在儿童区的软垫上,翻看图画书,有时还会用稚嫩的笔画临摹书上的图案,然后献宝似的拿给温玉棠看。

温玉棠总是温柔地接过,认真地夸奖,还会拿出自己偶尔练习画画用的彩铅送给她几支。看着小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她心中也会漾起淡淡的暖意。这种平凡而真挚的互动,是她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她也真正学会了如何使用手机和网络去解决生活所需。 食品杂货可以通过生鲜APP直接配送上门,水电煤气费用在手机上动动手指就能缴纳,想要查询任何资料,搜索引擎都能给出海量的结果。她惊叹于这种极致的便利,这在她那个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然而,与绝大多数沉浸于数字世界的现代人不同,她对电子设备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手机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实用的工具,而非生活的中心。她很少刷短视频,对社交媒体上纷杂的信息流兴趣缺缺,更不会机不离手。她依旧最爱实体书籍捧在手中的踏实感,爱那纸张的触感和油墨的清香,爱那需要耐心与专注的、一页页翻阅的仪式感。

书斋里也通了网络,电脑除了用于管理库存,大部分时间也处于休眠状态。她宁愿用毛笔在宣纸上抄录一首喜欢的诗词,也不愿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这种对传统方式的偏爱,并非源于抗拒或笨拙,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爱与习惯,是她与过往那个自己的一种温柔联结。

在她逐渐舒展的新生活里,顾清和教授无疑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那次初遇之后,顾教授果然如他所说,成了书斋的常客。有时是来淘书,有时只是来坐坐,喝一杯她泡的清茶,与她聊上半天。从《诗经》的比兴谈到西方诗歌的意象,从甲骨文的考据聊到区块链技术的原理,当然,是顾教授主导讲解,古今中外,天马行空。

温玉棠惊人的知识储备和时常冒出的角度刁钻、融汇古今的见解,总能让顾教授感到惊喜和畅快。而顾教授的博学与人生智慧,也如春风化雨,滋养着温玉棠,帮助她更好地理解和融入这个时代。一老一少,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

为了方便联系,在某次顾教授抱怨“找你还得看店开没开门”后,温玉棠主动提出:“顾教授,要不……我们加个微信?”

她说出这个词时,还带着一丝初学者的生涩,但态度落落大方。

顾教授欣然同意,拿出手机,熟练地调出二维码。

于是,温玉棠那部大部分时间安静得像个摆设的智能手机,通讯录里终于有了除外卖小哥和快递员之外的第一个联系人——顾清和。

他们的交流并不多,且几乎全是顾教授发起。内容也很简单:

“小温丫头,我那儿有朋友刚寄来的明前龙井,下午给你带点尝尝?”

“刚看到一篇关于敦煌遗书新考的文章,发给你看看,有点意思。”

“明天下午我带个老友过来坐坐,方便吗?”

“这幅字你看看,像是谁的手笔?(附图片)”

温玉棠的回复则总是简洁而认真:

“谢谢您,期待。”

“已收到,正在拜读。”

“方便的,欢迎之至。”

“观其笔意,似有董其昌之韵,然飞白处又略显迟疑,恐是后人仿作?”

一来一往,寥寥数语,却充满了文人式的雅趣与默契。这方寸屏幕之间的联结,并未打扰她固有的宁静,反而像是一条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将她与她在这新世界的第一位知音,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透过这小小的窗口,她似乎也窥见了一点现代科技之于人情往来的便利与温度。

日子便这样如溪流般平静地向前。温玉棠依旧不怎么主动出门,她的世界似乎还是围绕着这间书斋。但她知道,自己已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茫然无措的异世孤魂,她在这里打下了锚点,建立了新的联系,适应了新的规则,并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方式,触碰和感受着这个时代真实的心跳。

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窗内书香静谧如初。她坐在老位置上,指尖拂过书页,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手机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桌上,屏幕漆黑。

她偶尔会抬头,望一眼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再看一眼身边垒起的书籍,心中一片宁和。

这就是她的生活了。简单,却充实;安静,却自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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