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 檀聿琛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困难地滚了滚。目光钉死在那张被汗濡湿、皱成一团的钞票上。五百!买一杯顶级咖啡都勉强!
“‘…还不…错’?”
他眼珠几乎要灼穿便签最后那三个歪扭却异常“用力”的字!
像三颗烧红的铆钉,狠狠扎进他三十年来无往不利、从未受过“质评”的神经!
他檀聿琛是谁?!
沈氏的活祖宗!钱堆里打滚,骨头缝都透着金贵!
守身如玉三十年,多少妖魔鬼怪想沾他衣角都被挫骨扬灰!
结果?
初夜!跟个醉得自己姓啥都不知道的小醉猫!
完事儿了!人家拍拍屁股溜得比贼还快!
溜就溜吧!留“嫖资”?!
被捏得汗津津、皱巴巴的五百块!
这也就算了!
还附赠一个“用户体验报告”?!
还!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
时间嫌短了?服务太单一?还是嫌他尺寸不合规?!
昨晚那场蛮牛似的纠缠,她喘得喉咙发干难道是音响效果?!那疼得直抽抽又本能往他身上拱,全是演技?!
“……呵…” 一声极低的、像砂纸刮过金属的气音从他紧咬的牙关挤出来。没半分温度,
只有淬了冰碴和剧毒的戾气。
他猛地抬手!
“啪——!” 纸币和便签被他狠狠掼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尖锐的脆响!
五百块孤零零摊开,“还不错”三个字张牙舞爪,刺眼得像劣质广告。
檀聿琛双手撑住桌沿,宽阔肩背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闭眼,吸一口气试图压住那腔要把肺都烧穿的邪火。没用!那仨字像鬼画符烙在脑子里!
昨晚碎片不受控地闪回:她像小炮弹撞过来的那股疯劲儿,那句炸裂的“我要定你!”,嘴唇碾磨的钝痛和甜腥,细瘦腰肢在他掌心惊人的滚烫和韧性……
明明是场酒精催化的灾难!偏偏在他骨子里刻下了清晰无比、还带着灼人温度的回响!
而唯一的“反馈”,被一句轻飘飘的“还不错”钉上了耻辱墙!
没完!
这事没完!
他檀聿琛活了三十年,腰杆子从来没这么弯过!
这口窝囊气!咽不下去!
那小东西,胆儿肥得包天了!
敢睡他?!还敢睡完留小费写差评?!
骨头给她拆了!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儿的胜负欲和某种强烈到蛮横的“洗刷污名”的执念,瞬间冲垮所有理智的坝堤!挖!把这小王八蛋从地缝里抠出来!
揪着她脖领子问个明白——
什么叫“还不错”?!
床不够大(总统套房还小?)?
长相不够格(江城太子爷公认的脸还能挑?!)?
凭什么就五百?!
他那件被扯坏的衬衫纽扣,都不止这个数!
檀聿琛猛地睁开眼。所有怒意凝成两点极冷的寒光,像锁定兔子的鹰隼。裹紧浴袍带子,几步跨到座机旁,手指带着煞气摁下快捷键——直通他的私人特助,齐默。
嘟音响半声就被秒接。电话那头背景音有刷牙的含糊水声。
“喂老大?……嘶…您还好吧?昨晚……‘用户体验’咋样?” 齐默声音还糊着牙膏沫,
八卦得明目张胆。他可太好奇昨晚的下文了!
檀聿琛没空跟他废话,每个字都像从冰库里刚捞出来:
“齐默。”
“哎!在呢!耳朵支棱着!”
“立刻,动所有路子!” 命令斩钉截铁,带着碾碎一切的狠劲,“把昨晚那个‘林小棠’的底裤——给我扒出来!名字!林小棠!二十出头!个子矮,脸圆,俩眼挺大!昨晚在君悦酒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牙刷掉了?齐默声音有点发飘:
“啊……老大?这……是打算……上门踢馆?还是‘售后服务’?”
“少贫!”檀聿琛低吼,“我!要!人!她住哪儿、在哪儿喘气儿、喜欢什么牌子的手纸
——给我查得底儿掉!”
“明白!掘地三尺挖出来!” 齐默立刻切换成行动模式,键盘敲击声炸响。心里嘀咕:圆脸大眼?老大口味真别致……
但檀聿琛的话还没完!看着那“还不错”,一股邪火上顶,牙缝里挤出来:
“还有!”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带着血丝儿吐出来的:
“问她——”
“凭!什!么!说老子‘还不错’!”
最后半句,几乎是低吼带出来的!那股被“差评”侮辱的憋屈和难以置信,喷得话筒滋滋响。
“噗——!!!咳咳咳咳!!!”
电话那头爆开惊天动地的呛咳!混杂着手机砸台面和疯狂拍桌子的背景音!
“还…还不错?!!!”
齐默的声音劈叉得走调了!活像听到老板穿着女仆装在金融峰会上唱二人转!
“卧槽老大!那妞儿…评价您…‘还不错’?!!!”
齐默感觉世界观塌了!老板是谁?那是从小帅到被当成江城地标看的狠人!就算…就算初次业务不熟…那也不可能只落个“还不错”吧?!这评价,是对他老板男性雄风的公开处刑!是打江城所有雌性生物的脸!
瞬间!齐默悟了!为什么老板跟被刨了祖坟似的!
这是奇耻大辱!堪比给国宴大师傅的满汉全席塞张纸条:“盐放得挺准”!
檀聿琛听着电话那头夸张的动静和那句拔高的“还不错”,额角青筋突突跳起,捏着话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闭嘴!再笑?剁你舌头!”
“咳…没…老大!没笑!真呛着了!干辣椒沫儿卡嗓子眼了!” 齐默声音憋得紫涨,话筒里传来疯狂掐大腿的闷响,
“我…立刻!马上!查她祖坟!一定揪着她头发问清楚!她凭啥给您降档成‘还不错’!!!”
最后那句悲愤的“凭啥”,倒是真情实感地带出了齐特助对老板“遭受不公”的愤慨。
檀聿琛冷嗤一声,勉强放过前半句:
“两小时。”
“啊?老大…江城…海了去了…俩小时……”
“一小时!”
“行!一小时!马上!” 齐默魂飞魄散,忙不迭保证。
就在檀聿琛准备挂电话的瞬间,齐默那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像草一样冒出来:
“那个……老大……还有个小事儿……” 声音弱得像蚊子哼,“您……昨晚……收费…是按次?还是钟点?……她…给了多少?”
问完就想抽自己!这不是往老板心窝子里捅刀吗?!
死寂。
长达三秒的、真空般的死寂。齐默感觉自己后背汗毛都炸了!
下一秒。
檀聿琛那把淬了万载寒冰、能把人灵魂冻裂的声音,一字一顿,从牙缝里碾出来:
“五……”
“百……”
“块!”
“喀嚓!” 电话被他狠狠砸了回去!动作大得座机都在弹跳!
齐默:“……”
话筒里传来忙音。世界很安静。
三秒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嗝——!!!五百块——?!‘还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疯了!老板表情得裂成啥样!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齐默的单身公寓里爆炸!他笑得滚到桌子底下,捶着地板,眼泪鼻涕糊一脸。
“哈哈哈史上最廉价太子爷初夜!五百块还附赠‘还不错’评语!哈哈哈哈老板的内心…我能笑到入土!”
一边狂笑一边手抖着打开电脑,抹着眼泪输入“S 级猎杀指令”——目标:林小棠,女,圆脸大眼,极度危险;
罪名:恶意嫖后差评及侮辱性低额支付!一边继续脑补老板捏着五百块和“还不错”纸条暴跳如雷的画面…不行了又想笑!
*
总统套房。
檀聿琛扔开电话,胸口起伏得像风箱。他走回客厅,冰冷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刺目的五百块和“还不错”的便签上。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有点晃眼。
他沉默地杵在那儿,像尊煞气冲天的门神。半晌,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不是去毁灭。
而是一种极其别扭、近乎诡异的姿势…
他捡起了那五张皱巴巴的粉色票子。
没撕,也没扔。
他用指腹,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力道,一下下,把那上面的褶皱压平、抚展(动作粗鲁得像在碾虫子)。
然后,捏着这张被“拯救”的纸币,走到散落在昂贵地毯上的那条高定西裤旁。从裤兜里勾出那只低调奢华的鳄鱼皮钱包。
啪。
钱包弹开。
檀聿琛面无表情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张被他“抚平”的五百块人民币,郑重其事地,塞进了钱包最深处的、放备用外币的暗格夹层里——一个几乎不用的空间。
接着。
他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张写着“林小棠”名字和“罪状”的便签纸。
盯着那行歪扭却劲道的签名看了几秒。
最终,他没撕碎丢弃,而是将其…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方正到有些强迫症的小方块,塞进钞票旁边的那个暗格夹层,和五百块紧紧挨在一起!
啪嗒。
钱包被他干脆利落地合上!攥紧在手心!仿佛那不是什么钱包,而是他即将展开一场疯狂狩猎的誓师令!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如蚁群般渺小繁忙的江城。
林小棠……
五百块……
还·不·错……
他眯起眼,薄唇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又志在必得的弧度。
“等着。”
“很快。”
“老子会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叫真·正·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