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若窈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未干的潮气，寒夜的风像针一样往骨缝里钻，冻得她不住地发抖，只能紧紧抱着手臂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有灯光晃动，正一步步朝着冷宫这边靠近。
姜若窈心头一紧，暗叫不妙。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进院中，对着紧闭的屋门扬声喊道：“母妃。”
屋内，苏晚棠听到女儿的声音，心头猛地一慌。
自己做这种丑事，可不想被孩子撞见。
对于女儿她心中有愧，没有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生来痴傻，虽贵为公主，却受尽旁人的冷眼。
如今自己竟在这冷宫里做下这等事，若是被孩子撞见，她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她？
她的脸上瞬间烧得滚烫，先前的缱绻刹那间消散无踪。
她像是突然从混沌中惊醒，猛地推开裴砚，眼中飞快涌上泪水，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茫然与委屈。
“裴……裴相？怎么是你？”
裴砚看着她骤然变了的神情，还有那瞬间拉开的距离，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涌上浓浓的失落。
“看来，淑妃娘娘终于清醒了。”
他扯了扯唇角，语气里带了刺，“方才……你以为是谁？陛下？”
话音未落，像是带着惩罚的意味，亲吻力道重了几分。
苏晚棠，脸颊瞬间绯红，既是羞愤又是难堪。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苏晚棠扬手甩了裴砚一巴掌，眼眶通红，带着怒意。
“裴砚！你放肆！”
姜若窈听到动静，又扬声唤了句，“母妃！您在里面吗？”
裴砚看向屋门方向，脸色沉沉，终是从苏晚棠榻上起来。
他捡起地上的外袍，动作利落地穿上，整理衣襟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自持，仿佛方才那个失控沉沦的人从不存在。
他转身，伸手捏住苏晚棠的下巴，力道不小，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语气冷硬如铁：“不许寻死。”
“否则，你那宝贝女儿的性命，可就难说了。”
苏晚棠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心头却清明，他定是怕方才那般“强占”了醉酒的自己，她会想不开寻死。
本就是她刻意勾引他，她又怎么会去寻死。
苏晚棠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只将那份楚楚可怜演得更真了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手背上，冰凉一片。
屋外，姜若窈正焦灼地望着屋门，不知裴砚是否已经离开，院外的脚步声却已清晰可闻。
那群人簇拥着一道身影进了院子，为首的正是皇后。
皇后一身墨色宫装，衬得她面色愈发凌厉。
年近五十的人了，鬓角已染了霜白，发髻上的金饰随着步伐轻晃，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刻薄与威严。
姜若窈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忙迎了上去。
她刻意敛了眼底的清明，学着从前那副痴傻模样，咧开嘴傻笑，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孩童般的憨气。
“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瞥见她，眉头瞬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这痴傻的公主，向来是宫里的笑柄，此刻拦在这儿，倒像是块碍眼的绊脚石。
“谁让你来的？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皇后语气冷得像冬日的冰棱，扫过姜若窈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
姜若窈依旧傻笑着，手指卷着衣角，故意说得颠三倒四。
“儿臣……儿臣来找母妃玩，母妃说……说要给儿臣糖吃呢……”
皇后身边的嬷嬷上前一步，厉声呵斥，“放肆！淑妃如今是戴罪之身，岂能容你随意探视？还不快退下！”
姜若窈像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越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眼角余光瞥见侍女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杯酒，她心头一紧。
想来，这便是皇后来送母妃上路的毒酒。
她咬着唇，故意往侍女身边凑，仰着小脸对皇后说：“母后，儿臣口渴……想喝那个……”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碰那杯酒。
“放肆！”皇后厉声打断，眼底的阴狠几乎要溢出来，“那是给你母妃的东西，也轮得到你碰？”
这些年苏晚棠不仅霸占着皇上的宠爱，还处处跟她作对，她即便贵为皇后，对那贱人也只能忍了又忍。
这杯“玉露琼浆”，是她特意让人用鹤顶红调了半月的毒酒，无色无味，只需一滴便能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本是送苏晚棠上路的“好东西”，岂能被这痴傻丫头坏了好事？
姜若窈装作没听懂，依旧往侍女身边蹭，趁人不注意，肩膀猛地撞了一下托盘。
“哗啦”一声，酒杯掉在地上，酒液瞬间浸湿了青砖。
端托盘的侍女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公主撞的……”
皇后看着地上的狼藉，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死死盯着姜若窈，那眼神像是要将这痴傻公主生吞活剥。
自己精心准备的毒酒，竟被这么个傻子毁了！
她指着地上的侍女，“拖下去！杖毙！”
姜若窈装作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屋内的苏晚棠本就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此刻听见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头的忧虑瞬间炸开。
她推开门冲了出去，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的侍女和满脸怒容的皇后，还有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女儿。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苏晚棠快步上前，一把将姜若窈护在怀里。
随即对着皇后盈盈跪下，语气里带着刻意放低的谦卑。
她从前对皇后向来不放在眼里，但此刻身处冷宫，只能服软。
“窈窈她年幼痴傻，不懂规矩，若是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晚棠，那副温顺服帖的模样，让她心中的怒气消了几分。
这贱人从前在自己面前何等趾高气昂，如今落了难，也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可再仔细瞧，苏晚棠在冷宫里熬过一个月，竟半点憔悴相都没有。
肌肤依旧莹润透亮，眉眼间的风华丝毫不减，还多了几分清冷的韵味，依旧透着妙龄女子的鲜活气息。
再想想自己，鬓角染霜，眼角堆着细纹，活像个半截入土的老妪，皇上如今见了她，别说温存，连正眼都懒得瞧。
一股妒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苏晚棠，今日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