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会议室那场无声的“规则博弈”结束后，陈昊天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过去的认知被搅得七零八落。他浑浑噩噩地跟着苏妮娜回到办公区，耳边还回响着林渊那句“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刚才会议室里听到的、看到的，烂在肚子里。”苏妮娜在他工位旁停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林总是在教你，什么叫做‘价值取胜’，什么是真正的‘资源整合’。”她说完，便转身离开，留给陈昊天一个冷硬的背影。
陈昊天坐在电脑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灰色地带的冲击，远比陌拜的失败和苏妮娜的责骂更甚。它动摇的是他对于这个行业公平和规则的底层信念。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并非只能依赖“人情单”或者仰望高层的“棋局”。他需要一次真正的、属于自己的破局。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手头所有的潜在客户线索。大部分都是陌拜收集来的无效信息，或是需要长期跟进的小客户。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条几乎被遗忘的记录上——上周陌拜时，在一栋新建的写字楼里，他偶然遇到的一位姓吴的老板，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医疗器械公司。
当时只是简单交换了名片，吴老板态度客气但疏离，显然应付过不少推销人员。陈昊天当时也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了信息，并未抱太大希望。
但现在，他决定赌一把。
他没有像之前对待健身教练那样，贸然打电话去背诵条款。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埋头研究医疗器械行业的特性、常见的经营风险、以及这个规模的企业主可能关心的财务规划问题。他甚至在网上查找了吴老板公司的一些公开信息和行业新闻。
准备充分后，他拨通了吴老板的电话。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是保险销售，而是说：“吴总您好，我是永安保险的陈昊天，上周在您公司楼下有幸和您见过。我们公司近期在针对像您这样处在高速成长期的企业主，做一些财务风险保障的调研，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听听您作为行业专家的看法，帮助我们完善方案设计。”
他将姿态放低，把对方抬到“专家”的位置，并且将话题引向对方熟悉的领域和可能存在的痛点。
电话那头的吴老板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几秒，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哦？你说说看。”
陈昊天抓住机会，没有推销任何产品，而是结合自己下午的研究，谈了几句医疗器械行业在应收账款、产品责任等方面的潜在风险，以及企业现金流规划的重要性。
他尽量使用平实的语言，避免艰深术语，更多的是在提问和倾听。
吴老板的话匣子渐渐打开了，他确实对未来的税务规划和企业资产与家庭资产隔离有些模糊的担忧，但之前接触的保险顾问要么一味推销高额寿险，要么根本不懂企业经营的复杂性。
“小陈啊，你倒是比之前那些人懂得多一点点。”吴老板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这样吧，我明天下午三点有空，你带着你的‘调研方案’，来我办公室详细聊聊。”
放下电话，陈昊天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但心脏却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
机会！
这一次，不是来自林渊的赋予，不是依靠亲戚的信任，而是他自己通过前期准备和精准切入，争取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潜在大客户！
他立刻开始着手，为明天的会面准备更详尽的资料，不仅仅是保险计划书，还包括他整理的一些行业风险分析摘要和基础的财务规划思路。他知道自己还不够老练，但他决心用最大的诚意和专业度来弥补。
赵小兵看到他忙碌而专注的样子，凑过来小声问：“有戏？”
陈昊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属于他自己的光芒，他用力点了点头：“嗯！一个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明天下午去见。”
赵小兵由衷地替他高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加油，昊天！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一刻，陈昊天暂时忘却了林渊的棋局和苏妮娜的灰色规则。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怀揣理想的青年，只是手中握着的，不再仅仅是书本上的理论，还有了一丝从现实荆棘中磨砺出的、微弱的锋芒。
他能否凭借这次机会，真正在这片复杂的棋局中，落下属于自己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