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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节:艾尔的警示

能量风暴的余波在虚空中缓缓平息,如同宇宙尺度的伤口在缓慢愈合。邻近位面得救了,避免了被“光寂”熵增吞噬的命运,但代价是巨大的。

在艾尔引导超新星能量与熵增暴相互湮灭的核心区域,几位稍后赶到的回响者只能捕捉到一丝丝逸散的、属于艾尔的意识碎片。这些碎片如同风中残烛,带着灼热的辉煌与冰冷的终结。他们没有找到艾尔存在的实体痕迹,甚至连其完整的意识印记都已在那种极端的能量交互中彻底崩解、湮灭。他并非牺牲,而是彻底的“消散”,如同从未存在。

回响者们沉默地伫立在虚空之中,依靠着彼此的意识链接共享着那份沉重的悲伤与震撼。他们能感知到,艾尔在最后的时刻,承受了何等庞杂的信息洪流与能量冲击——那不仅仅是超新星的有序能量和熵增暴的无序信息,更夹杂着来自那个濒死位面无数生灵在最终时刻爆发的恐惧、绝望、不甘与祈求。这些负面情绪能量,如同剧毒的附产物,与拯救性的能量一同冲刷着艾尔的意识核心。

“他阻止了物理层面的崩溃,”一位资深的回响者,名为“守望者·凯”,用意念传递着沉痛的信息,“但他自身的‘神使’网络……在那一刻承受了超越阈值的负面信息熵。我们失去了他,不仅是肉体,更是意识本身。”

另一位回响者,名为“织梦者·漓”,感知着那些逸散的碎片中残留的尖锐痛苦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被负面情绪短暂扭曲的偏执,她发出了警示:“诸位,我们必须正视一个事实。回响者的能力,让我们能触及宇宙的根源,感知生命的脉动。但这份能力,并非毫无代价。”

“我们如同行走在无数情绪与记忆交织的激流之中。艾尔在最后时刻接触到的负面能量,其浓度和强度足以侵蚀最坚定的意志。他的消散,或许是一种终极的防护机制,防止他自身被那绝望的洪流吞噬、异化……变成一个由纯粹负面情绪驱动的、失控的‘节点’。”

凯的意念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漓说得对。回响者若毫无节制地使用能力,尤其是频繁接触高浓度负面能量场,其自身的意识结构将面临‘量子退相干’失控的风险。我们敏锐的感知力,在此时会成为致命的弱点。当个体无法区分来自无数位面的‘他者’情绪与自身的核心意识时,迷失……将是必然的终点。”

艾尔的自我牺牲,被后来的上古回响者们称为“光寂之殇”。它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位面救援案例,更是一道血色的警示。它深刻地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回响者,这些位面的守护者,本身也可能因为力量的滥用或极端情境下的侵蚀,而滑向深渊,从秩序的维护者,蜕变为更具破坏力的、失控的混沌之源,成为全位面、全宇宙的威胁。

自此,上古回响者们开始制定并严格遵守一系列古老的戒律:

1.节制原则:非必要不深度链接,避免长时间沉浸于高能量或高负面情绪的区域。

2.锚定原则:必须时刻强化自身位面的记忆与情感链接,以此作为意识的“锚点”,防止在信息洪流中迷失自我。

3.互助原则:回响者之间需建立稳固的守望网络,互相监测彼此的意识状态,一旦发现同伴出现情绪不稳或认知偏差的迹象,必须立即介入、警示乃至暂时隔离。

4.禁忌警示:将“光寂之殇”的记录以及艾尔最终可能面临的异化风险,作为核心传承警示后世。明确指出,失控的回响者,其危险性远超任何自然产生的位面灾难。

他们意识到,守护平衡的力量,本身必须受到平衡法则的约束。这份以艾尔的彻底消散为代价换来的清醒认知,如同一个古老的烙印,深深铭刻在回响者传承的核心。虽然随着宇宙位面的逐渐稳定,觉醒回响者能力的人数量也日渐减少,上古的回响者们和由他们坚守的戒律也变成了飘渺的传说。但是一切终将穿越无数时空,等待着需要它的人重新发现。

第二节:溪畔暖阳

凛冽的寒冬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在一个夜晚悄然退去。次日清晨,当林晓被窝棚缝隙透进的微光唤醒时,惊讶地发现,刮在脸上的风不再像小刀子一样锋利,而是带着一种湿润的、泥土解冻般的清新凉意。她和哥哥沿着一条挣脱了厚厚冰层束缚、开始欢快汩汩流淌的小溪,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不知不觉间,竟走入了一个仿佛被战火遗忘的角落——一个名为溪口村的山谷。

谷地四面环着起伏的丘陵,像母亲温柔的手臂,将村庄紧紧搂在怀中。这里的植被虽不茂密,枯黄的草甸下却已透出星星点点的顽强绿意,几株耐寒的野花甚至在背风的坡地上探出了羞涩的花苞。几缕炊烟从散落的、用黄土和石头垒成的房顶袅袅升起,笔直地融入傍晚金红色的霞光里,在天空中勾勒出宁静而安详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湿润泥土的芬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牲畜粪便味道——这一切,与之前途经的那些弥漫着硝烟、死亡和焦糊气息的废墟相比,简直像一个不真实的、温暖得让人想落泪的幻梦。

最初的几天,兄妹俩如同受惊过度的小兽,只敢蜷缩在村外林子边缘,用树枝和破油布勉强搭了个能藏身的窝棚。他们靠着挖掘那些刚刚冒出嫩芽、还带着泥土腥味的野菜根,以及林久远用藤蔓和削尖的木棍设置的、几乎总是落空的简陋陷阱,捕捉偶尔路过的小型动物果腹。林久远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那把他贴身藏着的、刃口都已有些卷边的小刀从未离手,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惊醒,将妹妹护在身后。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雾气氤氲的清晨。林久远像往常一样,早早出去寻觅食物,留下林晓独自在窝棚里。前夜下过雨,窝棚里有些潮湿,林晓感到口渴,看见小溪水清澈见底,便忘了哥哥“必须烧开才能喝”的叮嘱,用手捧起几口凉水喝了。没过多久,一阵剧烈的绞痛便从腹部传来,疼得她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小脸煞白,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止不住地发抖。

当林久远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几颗野果和一小把苦涩的野菜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妹妹这副模样。他吓坏了,扔下东西扑到林晓身边,触手一片冰凉。“晓晓!晓晓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林晓虚弱地指指小溪,断断续续地说:“哥……水……肚子疼……”

林久远立刻明白了,又是痢疾!逃亡路上,他见过太多人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而倒下,再也没能起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差的妹妹,咬了咬牙。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冒险去村里求助,哪怕是被驱赶,被抢走最后一点东西,甚至被打一顿,他也认了!只要能救妹妹。

他像一只敏捷又惊慌的狸猫,蹑手蹑脚地靠近村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正犹豫着该敲哪一家的门,或者干脆跪在村口求救时,一个早起背着竹筐准备上山拾柴的中年汉子发现了他。

那汉子叫刘英树,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皮肤是常年劳作晒成的古铜色,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但眼神却淳朴而温和。他看见林久远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因为焦急而显得格外黑亮,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里没有流民区常见的警惕与排斥,反而迅速涌起了浓浓的惊讶和同情。他放下柴刀,出声叫住了正准备硬着头皮往村里冲的林久远:“喂!那娃子!你找哪个?”

林久远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他转过身,看着刘英树,嘴唇哆嗦着,一时竟组织不起完整的语言。他扑通一声,几乎是本能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用夹杂着浓重外地口音、磕磕巴巴的话哀求道:“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她……她病了……要热水……求求你……”

刘英树虽然听不太懂他具体在说什么,但“妹妹”、“病了”、“热水”这几个词,结合少年绝望的眼神和指向村外林子的动作,他立刻明白了大半。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林久远拉起来,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莫急,莫急,娃子,你等着!”他言简意赅,然后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回了自家那座低矮的土坯房。

不一会儿,刘英树不仅端来了一個粗陶大碗,里面是冒着滚滚热气的、加了老姜和红糖熬煮的水,还带来了他的婆娘——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服、围着蓝色头巾、面容和善中带着些微腼腆的妇女。刘英树的婆娘怀里,还宝贝似的揣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着的、家里唯一的暖水袋。

夫妇俩跟着心急如焚的林久远来到窝棚。刘英树的婆娘一看到蜷缩着、瑟瑟发抖、小脸惨白的林晓,眼圈立刻就红了。她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造孽哟……真是造孽哟……这兵荒马乱的,苦了娃儿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温暖的暖水袋塞到林晓冰凉的怀里,又扶起她的头,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用勺子一点点地、耐心地喂她喝下那碗滚烫的姜糖水。

辛辣中带着甘甜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林晓冰冷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她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却布满关切和怜惜的面孔,感受着怀里暖水袋传来的、久违了的熨帖温度,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这不是出于悲伤,而是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毫不设防的、纯粹的善意,像一道阳光,瞬间刺破了她心中厚厚的冰层。

从那天起,溪口村这个小小的村庄,向这对在命运洪流中漂泊无依的兄妹,缓缓敞开了它温暖而朴素的怀抱。这里的村民们似乎秉承着一种古老的、深植于土地中的共识——对落难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谁家还没个难处?刘英树一家,更是成了他们最坚实的依靠。

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刘英树就和几个相熟的乡亲打了声招呼,在自家院子旁边,寻了块空地,一起动手,用黄土、石块、木头和茅草,热火朝天地为兄妹俩搭了一个简陋却结实、足以遮风避雨的小小屋。虽然只有方寸之地,里面除了一张铺着干草的土炕和一张歪歪扭扭的小木桌外别无他物,但对于林晓和林久远来说,这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一个可以安心闭上眼睛睡觉、不用担心半夜被枪炮声或掠夺者惊醒的地方。

刘英树有个女儿,叫小草,年纪和林晓相仿,性子就像山涧边蹦跳的野兔,活泼又充满好奇。她很快就成了林晓的小尾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安静又漂亮的小姐姐充满了兴趣。她拉着林晓的手,带她认识村里其他光着脚丫、晒得黑黝黝的孩子;教她辨认哪些野菜可以吃,哪些蘑菇有毒;在小溪边挽起裤腿,教她怎么用篓子捞那些总是从指缝溜走的小鱼小虾;还用新发的柳条和不知名的野花,编成歪歪扭扭的花环,郑重地戴在林晓头上。林晓那颗在战火、逃亡和失去亲人的连续打击下,几乎被冰封起来的心,在小草叽叽喳喳、毫无心机的笑语和亲近中,一点点地被暖化、被撬开。她脸上开始有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浅浅的、却真实的笑意,偶尔,甚至能听到她和小草一起,发出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

他们没有自己的土地,无法像其他村民一样耕种收获。林久远便将所有的感激,都化作了拼命的劳作。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小牛犊,默默地跟在刘英树身后下地。播种时,他学着大人的样子,将饱满的种子小心翼翼地埋进温润的泥土里;除草时,他弯着腰,任由汗水滴落在禾苗之间;施肥时,他毫不嫌弃那刺鼻的气味,一担担地挑着粪水往返于田埂。起初他笨手笨脚,闹过不少笑话,但他肯下死力气,不怕脏不怕累,手上很快就磨出了新的血泡,又渐渐变成了厚厚的茧子。他不止帮刘英树一家,村里任何缺少劳力的人家,只要他看到,都会主动上前帮忙——帮年迈的王奶奶挑满家中的水缸,帮腿脚不便的李大叔劈好过冬的柴火,帮村口的张石匠修补被雨水冲垮的院墙……他很少说话,却用汗水和行动,无声地表达着最深的感激。

村民们都是淳朴而实在的,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谁家做了好吃的,比如蒸了杂面馍馍,炖了野菜汤里难得放了几片腊肉,总会让孩子小心翼翼地端一碗过来;地里收获了新一季的土豆、红薯,总会给他们兄妹留出一小筐;偶尔有哪家杀了年猪,也会给他们留一块不算肥厚、却情意深重的肉。这种不掺杂质的善意,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温暖着兄妹俩饱经创痛的心灵。

一天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又给溪水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辉。林晓和小草并排坐在溪边那块被磨得光滑的大石头上,把光着的脚丫泡在清凉的溪水里,感受着水流温柔的抚触。远处的山峦笼罩在淡紫色的暮霭中,归巢的鸟儿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小草正兴奋地比划着,讲述前几天村里来的货郎担子上,那些颜色多么鲜艳、多么漂亮的彩色头绳,眼睛里闪着憧憬的光。

而林晓,听着小伙伴的絮叨,看着眼前宁静祥和的景象,却有些走神了。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那跳跃的金色光斑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忽然,眼前极快地闪过一片更加炫目、更加广阔无垠的金色麦田,麦浪在一种异样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空下起伏摇曳,那景象一闪而逝,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尖锐的熟悉感,与她此刻内心的宁静平和格格不入,甚至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份突兀而诡异的感觉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重新聚焦在小草欢快而充满生气的声音上,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没有冲天而起的浓烟和火光,没有奶奶倒在血泊中那双无法闭合的眼睛,只有袅袅的炊烟、潺潺的溪流、小伙伴无忧无虑的笑声、邻居叔叔阿姨们关切的眼神,以及哥哥日渐宽厚起来的背影。

这份来之不易的、近乎奢侈的平静与温暖,像一层厚厚的、柔软而坚韧的茧,将她过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痛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给予它们愈合的时间和空间。她和哥哥林久远,几乎快要忘记外面那个仍在燃烧、仍在哭泣的世界了。他们开始学习像真正的溪口村孩子一样生活,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在这个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凡却安稳地度过余生。

林久远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来。夕阳的余晖将他年轻却已略显刚毅的脸庞勾勒出一道金边。他看着妹妹坐在溪边,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轻松而恬静的笑容,脚丫调皮地拍打着水花,他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宽慰的微笑。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长期凝聚的忧虑和阴霾,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朝气。他抬头望向山谷上方那片渐渐被星子点缀的深蓝色夜空,心中默默地向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和奶奶祈祷,祈求他们的保佑,希望这样安宁的日子,能再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溪畔的暖阳,这村庄的炊烟,是他们流浪生涯中,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礼物,他愿用一切去守护这片刻的永恒。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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