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宪光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姐妹俩的遭遇，只把大概经过跟窦白露说了一遍。
“五年前那天晚上，我听见吴家有动静，以为是吴老爹在镇上招来了流民劫财，就在家拿了把榔头过去看情况。结果没想到是冯家兄弟欺负了吴家姐妹，还把吴老爹跟陈奶奶捆在旁边，堵着嘴，浑身都是伤。”
“畜牲！”窦白露气得眼圈泛红，紧紧捏着的指甲都陷进了手心里，“冯家三兄弟死有余辜，吃枪子儿都便宜他们了！”
戴宪光颔首应和，“嗯，我也这么想。”
他当时也才十八岁，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就只能跟冯家兄弟三人拼命。
冯家兄弟平时仗着冯队长的势力欺负人，实际上打架远远不如拳头底下长大的戴宪光，所以三人一个瘸了，一个聋了，还有一个彻底废了。
要不是三人跑得快，戴宪光当晚很可能一时冲动把他们打死。
“我看他们往冯家跑就没再追，等回到吴家，吴老爹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他知道自己熬不过去就催我快点逃走，别被冯家抓住打死，还叮嘱我别去报案，省得惹祸上身。”
吴老爹临死前的叮嘱，不全是为了保护两个小女儿的名声，也是为了戴宪光不被冯家人寻仇。
五年前冯家可以说是横着走都没人管，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让手下打死戴宪光，对外还能说是为人民惩奸除恶。
“要是我当时去得再早点就好了。”戴宪光垂下的眼睫毛在眼底笼上一层阴翳，看得出提起这件往事，他心里很不好受。
窦白露感觉眼里一阵发热，她抬手用力抹掉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鼻尖泛红，语气却凶狠有力。
“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要让冯家父子付出代价！”
窦白露在梦境里遭受过非人能承受的折磨，想到同样可怜的吴家姐妹，完全理解了戴宪光的选择。
吴家和戴家的房子挨得很近，戴家夫妇还活着的时候，吴老爹就很同情戴宪光母子，只要他听见戴家打得太厉害，就会不顾别人眼光跑过去拉架帮忙，为此还被老戴打伤过几次。
戴家夫妇去世那年的冬天，吴老爹的老婆也不幸病逝了，还留下了一堆因治病欠下的债务。
他上有强势的老母亲，下有两个十一岁的闺女，一家子的劳动力全靠他一个，加上要还债，除了上工还要去镇上做些投机倒把的小生意，累死累活熬出了一身病。
尽管日子过得艰难，吴老爹还是会分出余力照顾戴宪光，为此经常挨老母亲的骂。
戴宪光能在十八岁就当上小队长，跟吴老爹的悉心教导脱不开干系，因为老戴当年好吃懒做啥也不会，压根就没教过儿子干活。
回想起这些往事，窦白露一阵唏嘘。
“我还记得那年你当上小队长，吴老爹高兴坏了，他从镇上带回来的糖还塞给我好大一把。他当时也快把债还清了吧？我还听窦强在家酸过好几次，听他酸的那劲儿就知道吴家肯定就快好起来了，谁知道……”
不管是戴宪光还是吴家，那时候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冯家兄弟的出现就这么毁掉了一切。
“以后会好起来的。”戴宪光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她圈在掌心里，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缓解她的难过。
“嗯，我信你。”窦白露点了点头，感觉到他粗粝的掌心皮肤，身上温度似乎在升高，脸颊一阵发烫。
她从小就觉得戴宪光很可靠，带她上山下河疯玩，她都没有害怕过。好像不管面对什么情况，戴宪光总是能沉稳应对，根本不像他表面那么吊儿郎当。
“对了，你听没听说过春霞和冬梅的婆家？”窦白露想起一些事，结合预知梦里的信息，说不定能帮上忙。
戴宪光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隔壁大队的大家庭，具体情况不清楚。”
窦白露跟他讲起了吴家的情况。
“吴老爹去世不到一年，陈奶奶就看两个孙女不顺眼，早早给她们订下了方家的一对堂兄弟，比姐妹俩大一岁，说是脑子有点毛病。
“春霞冬梅好几次想离家出走，陈奶奶以死相逼就没走成，去年底陈奶奶可能怕夜长梦多吧，找方家要了五百彩礼，把春霞冬梅一起嫁过去了。”
当时大家都说陈奶奶心狠，把好好的孙女嫁给大傻子，陈奶奶还说方家底子厚，这是孙女高攀。
“就在年前，方家有个十八岁的女孩儿遭人调戏，年都没过完就上吊自杀了，外面有传言说，是方家为了名声把她勒死了。”
戴宪光眉心蹙起，“要是真的，这方家做事也太残忍了。”
“以方家的德行，八九不离十。自家女儿都能下杀手，要是听说春霞和冬梅被欺负过，那还不做得更绝？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先把方家谋杀的事给他们捅出去。”
窦白露是在梦境里得到过证实，那是半年后，苏细妹跟她絮絮叨叨讲述了方家的事。
方家人口众多，当家的自不必说全都是男丁，从老到小都很注重家里女人的清誉。
从娶进门的媳妇到自家闺女全都严格管控，要是上工期间跟男人多说几句话，回去轻则挨骂重则挨揍。
因此方家女一向招媒婆喜欢，好几个嫁去了县城，方家男人都以此为傲，齐心协力维护这种清白家风。
当自家女儿被人调戏，几个男人就联手把她勒死，制造出上吊假象，还伪造遗书表示“方氏女宁死也不带污点活”。
这封遗书广为流传，结果被县妇女主任公开批评“糟粕思想害死人”，闹大了才查出这是一场家族谋杀。
窦白露不记得方家一共多少人参与其中，只记得苏细妹说连两个傻子都抓了。
“要是春霞和冬梅年纪轻轻就没了死鬼男人，事情就好解决多了。”窦白露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吃了这么多苦头，也该她们时来运转当寡妇继承遗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