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瞳那句“言之过早”，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奢华而压抑的宴会厅中炸响。声音中蕴含的那份平静下的决绝，让在场许多感知敏锐的忍者心中都是一凛。
死寂如同实质的冰层，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喧哗。酒杯悬在半空，交谈凝固在嘴边，无数道目光——惊愕、难以置信、玩味、愤怒——齐刷刷地聚焦在场中那个身穿略显宽大族服的少年身上。他站在那里，身形在宏伟的南贺堂和众多强者映衬下，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仿佛任何压力都无法将其压弯。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宇智波长老、火影大人、乃至根部的团藏长老面前，在关系家族利益的重大联姻场合，说出如此近乎叛逆的话语？他难道不知道，这句话可能带来的后果吗？
千岛美雪脸上的错愕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迅速被一层阴鸷的冰霜所覆盖。她那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愕然，随即燃起了熊熊怒火。作为千岛家备受宠爱的嫡女，她习惯了所有人的奉承和顺从，何曾想过，会被一个她视为“政治工具”和“家族废柴”的人，当众如此“挑衅”？这简直是对她，对千岛家权威的赤裸裸的蔑视！
“言之过早？”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之前的刻意拿捏，变得尖锐而冰冷，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大厅的寂静，“宇智波瞳！”她直呼其名，毫不客气，“你是在质疑这场由宇智波长老会与我千岛家共同定下的、合乎礼法的婚约吗？”
她向前迈出一步，层叠的十二单衣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她目光如刀，扫过主位上的众人，最后死死钉在宇智波瞳身上：“还是说，你对我千岛家，有什么不满？认为我千岛家，配不上你宇智波一族的‘高贵血脉’？！”
她的话语极其刁钻狠辣，瞬间将宇智波瞳个人态度的问題，拔高到了质疑家族决议和挑衅千岛家声望的层面。一顶“破坏联姻”、“藐视盟友”的大帽子，毫不留情地扣了下来。
宇智波斗翔长老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地剜了宇智波瞳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恼怒，怪他不识大体，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他立刻转向千岛美雪，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堪称谄媚的笑容，语气带着安抚：“美雪小姐息怒，千万息怒！瞳他年纪尚小，自幼缺乏管教，不懂规矩，方才只是一时冲动失言，绝非本意！我代表家族，向您致歉，还请美雪小姐大人大量，勿要与他一般见识。”
他试图将事情定性为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和“失言”，想要将这场风波轻轻揭过。
然而，千岛美雪显然不打算接受这个台阶。宇智波瞳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神，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她感到羞辱。她必须要将这个敢于忤逆她的“工具”彻底打落尘埃，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所有的尊严和反抗意志都碾碎，让他明白谁才是主宰他命运的人！
“失言？”千岛美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充满了不屑。她目光倨傲地扫过在场那些或皱眉、或沉默的宇智波高层，最后再次定格在宇智波瞳身上，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确保连角落里的侍从都能听清：“既然斗翔长老提到‘规矩’，那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立下规矩，也免得日后……有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生出些不该有的妄想！”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全场目光汇聚于身的瞩目感，迎着那些或惊愕、或愤怒、或期待、或冷漠的视线，如同一位即将宣判的女王，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抛出了那早已准备好的、足以将人尊严彻底践踏的条件：
“既然你宇智波瞳，是入赘我千岛家，那么，有些规矩，就必须提前立下，严格遵守！”
“第一！”她竖起一根保养得宜、戴着珍贵翡翠戒指的食指，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大婚之后，你需即刻改姓‘千岛’！从此以后，你与宇智波一族，再无任何名分上的关联！宇智波的族徽，你不配再佩戴！宇智波的荣耀，也与你再无瓜葛！”
“轰！”
仿佛一颗炸弹投入人群，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改姓！断绝名分关联！
这在极其重视家族传承、尤其是像宇智波这样拥有悠久历史和骄傲血继的豪门大族中，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耻大辱！这不仅仅是剥夺个人的姓氏，更是对其出身血脉的彻底否定，是对整个宇智波族裔尊严的严重践踏！
许多宇智波的年轻族人脸上瞬间涌上了愤怒的血色，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甚至对宇智波瞳并无好感的长老，也皱起了眉头，觉得这条件过于苛刻和羞辱。奈良鹿久微微摇头，低声对身边的秋道丁座道：“过分了。”秋道丁座往嘴里塞薯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胖脸上满是凝重。
然而，以宇智波斗翔为首的鹰派长老们，在经历了一阵短暂而难看的脸色变幻后，竟然……集体沉默了！他们没有出言反对，没有人站出来维护族人的基本尊严，甚至有人，比如站在宇智波斗翔身后的那位瘦高长老，还几不可查地微微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和默许范围之内！为了换取千岛家在战争期间提供的巨额资金和物资支持，他们竟然不惜牺牲族人的姓氏和根本的尊严！
千岛美雪将宇智波高层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她继续抛出第二个，更加恶毒的条件：
“第二！”她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那姿态，仿佛在清点自己的所有物，“你，宇智波瞳，以及你那一脉名义下的所有遗产、资源，包括你已故父亲宇智波千斗留下的宅邸、抚恤、任务酬金、乃至一切私人物品，皆由宇智波家族全权收回！你，净身出户，分文不得继承！入我千岛家，你只需带着你这个人来即可！我千岛家，不养闲人，更不会接纳心怀叵测、惦记旧主之人！”
这是要彻底剥夺宇智波瞳在家族内部可能存在的任何经济基础和潜在依凭，切断他与过去的一切物质联系，让他变成一个真正一无所有、身无长物、只能完全依附于千岛家生存的傀儡和附属品！釜底抽薪，莫过于此！
宇智波斗翔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了沉默。显然，这条苛刻的条件，同样在他们事先的“交易”和默许之中。
“第三！”千岛美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残忍的、近乎愉悦的腔调，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宇智波瞳的心脏，“为表你入赘我千岛家的诚意，以及对未来主家的绝对尊崇与臣服之心，大婚当日，你需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向我，以及我的父母，行三跪九叩之大礼！一步一叩首，三步一跪拜！以此昭示天下，你宇智波瞳，自此效忠千岛，身心皆属我族！”
三跪九叩！
这已经不是联姻，这分明是纳降！是奴仆认主！是彻底放弃人格和尊严的仪式！是将人的傲骨彻底敲碎，碾入泥土！
“嘶——！”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宾客面露骇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海啸般涌起。这已经不是联姻的条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人格毁灭！山中亥一身边的女士忍不住用手帕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就连一直表现得温和的三代火影猿飞日斩，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不见，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手中的烟斗被他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微微发白。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的宇智波富岳，却发现这位宇智波的族长，依旧如同石雕般沉默地坐在那里，只是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握得如此之紧，连指甲都深深陷入了掌心皮肉之中。
阴影中的志村团藏，那唯一露出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宇智波一族内部的倾轧，是他最乐见的戏码。一个被家族抛弃、充满怨恨的天才？一个可以用来搅乱宇智波、甚至未来可能收编进“根”的潜在棋子？亦或是一个需要尽早清除的不稳定因素？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宇智波瞳的价值与威胁。对于宇智波与村子的关系，他向来认为只有彻底掌控或毁灭两条路，而这桩婚约，无论成败，似乎都能为他的计划提供便利。
宇智波鼬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失去了孩童应有的血色。他看着场中那个孤立无援，被千夫所指，承受着极致羞辱的身影，又看了看沉默得令人窒息的父亲和那些面无表情的长老们，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不解，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为族人和所谓“大局”而感到的悲哀与愤怒。
而处于这场羞辱风暴最中心的宇智波瞳，在听到那“三跪九叩”四个字时，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现实世界中，被柳青青和李哥捉奸在床、肆意羞辱的画面，与眼前这华丽殿堂中的公开践踏，完美地重叠在一起，甚至更加赤裸，更加残酷！一股狂暴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他的头顶，几乎要烧穿他的天灵盖，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焚烧殆尽！
改姓！夺产！跪拜！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政治联姻的底线，这是要将他的人格、尊严、乃至灵魂，都彻底剥离、踩碎、然后钉在耻辱柱上！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之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疼痛，反而帮助他在那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中，维持住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他不能爆发，至少不是现在。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将所有屈辱和怒火，化作最猛烈反击的时机！一个能让他的“拳头”，发挥出最大效用的时机！
他强行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情绪，如同驯服凶兽般，狠狠地压回心底的最深处。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更没有怯懦，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平静。然而，那双黑色的瞳孔，却深邃得仿佛两个漩涡，要将所有投向他的目光，连同那些恶意与嘲讽，都彻底吞噬进去。
他平静地注视着千岛美雪那盛气凌人的脸，注视着那些默许这一切发生的长老，注视着全场形形色色、怀揣着各种心思的宾客。
他的沉默，在这种极致的羞辱下，反而显得格外诡异，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到极致的宁静，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毛骨悚然的力量。
千岛美雪见他依旧沉默，既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驳，也没有绝望的哭泣或乞求，只是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心中的得意和傲慢在达到顶峰的同时，也莫名地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悸。她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厌恶这个“废物”超出她预料的表现。
“哼，”她强自压下那丝异样，发出一声冷哼，如同胜利者般环视全场，享受着众人目光中的惊骇与复杂，最后将目光落在脸色难看的宇智波斗翔身上，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意味：“斗翔长老，看来你们宇智波家的‘规矩’，还需要好好教导。不过，我千岛家宽宏大量，这些条件，你们宇智波家族，应该没有异议吧？”
这几乎是将最后的遮羞布也扯了下来，逼着宇智波高层当众表态。
宇智波斗翔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青白交错，额角甚至有青筋微微跳动。他能感受到身后族人投来的、那些带着愤怒、失望、甚至鄙夷的目光。他也知道，一旦当众点头，他在部分族人心中的威信将大打折扣。但……想到与千岛家联盟能带来的巨大利益，想到战争时期那些至关重要的物资，想到借此可以压过族长宇智波富岳一头的权势……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千岛美雪逼视的目光下，他艰难地、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一切……依美雪小姐所言。”
默许！
彻底的、毫无保留的默许！
这简短的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许多宇智波族人的心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屈辱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在部分尚有血性的族人心头蔓延、冻结。他们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看着默不作声的族长，再看看场中那个孤身承受一切的少年，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而也就在这默许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如同实质般笼罩整个大厅时，一个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怨毒和恨意的声音，如同终于找到出口的毒液，嘶嘶作响地响起：
“美雪小姐的条件，自然是……合情合理！为了家族大局，个人做出些许牺牲，理所应当！”
（第1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