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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须待和风起时方可修行,至朔风止为一两之期。

“今取心猿乌精三两。”

“可愿听令?”

姜远环视周身游走的阴阳双鱼。

双鱼环绕嬉戏,似在应答。

童子轻抚鱼身笑道:”心猿最易躁动,此番关系重大,需拿捏得当。”

双鱼欢快游弋,既似玩闹,又如领命。

姜童儿深知心猿本领非凡,虽常神游物外,却知进退分寸,从不误事。此刻担忧采集木液时木母失衡,只求木母莫要乱了章法。

姜远 青苔石上修炼,待和风起时,便是他修行”采药”之机。他闭目调息,浑然不觉时光流逝,只觉秋风乍起,方知夏尽秋来。

一日,山中忽现人影。姜远睁眼望去,见樵夫携幼童途经此地。这深山向来唯有左氏族人居住,何来樵夫过客?

多年未访左氏,皆因修行紧要。算来左氏怕已更迭数代。姜远心生感慨,起身相迎。既是故人之后,礼不可废。

樵夫见姜远仙风道骨,慌忙行礼:”老神仙在上!”

姜远下石搀扶:”你如何认得我?”左氏隔代已久,此人竟能识得?

樵夫答道:”先祖曾说山中有仙府,今日见道长端坐于此,飞鸟不越,走兽不鸣,必是仙人。”

姜远笑道:”我非神仙。昔年与你先祖相识,你可是现任家主?此路向来少人行,怎会由此经过?”

樵夫忙道:”正是!因此路近些,只是二十年前此路迷雾重重,难以通行,近来忽然畅通,故而改道。”

姜远闻言顿悟。二十年前正是他闭关之时,想必是祖师施法封路,护他清修。童儿心中感念祖师恩德。

闲话家常后,送别樵夫子,姜远朝仙洞方向郑重叩拜,继续静候和风。

转眼孟春时节,姜远见枝头残雪未消,暗忖:”三春三夏,三秋三冬,方成一岁。如今和风将至,怎奈北风不止?”

先前与左氏交谈,已知春讯。本欲趁和风采药,不想天象突变。想起祖师叮嘱:和风起时采药,北风止时收工,方得一两之数。

正踌躇间,忽闻呼唤:”上师!上师!”

寒风凛冽中,姜童儿抬眼望去,只见左家樵夫踏雪而来。待他走近,便开口问道:”这冰天雪地的,你来做什么?”

樵夫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答道:”知道上师修行不畏寒暑,家里烧了热水,给您暖暖身子。”

姜远接过碗一饮而尽,笑道:”倒是个懂礼数的!家里柴火可还够用?”

樵夫咧嘴一笑:”哪能不够?祖祖辈辈都是砍柴为生,等将来回乡养老时,想要多少柴火都有哩。”

姜远指着樵夫笑道:”你这家业倒是殷实。如今北风刺骨,快些回去吧。若遇妖魔作乱,可去三星仙洞寻我。”

这左家与他颇有渊源,当年左家先祖上山时,便是他接待的。

樵夫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姜远目送其远去,盘坐在生满青苔的石头上闭目调息。

……

转眼半月过去。

初春过半,凛冽北风终于停歇。姜童儿感受到和煦春风拂面,不敢耽搁,当即入定召唤心猿采药。

黑白双鱼奉命进入心宫,他的心神随之而动,引导它们深入心宫深处。

在心宫 ,一道玄妙的赤色光芒悬空旋转,正是”乌精”所在。双鱼环绕赤光游动,黑鱼迅捷,白鱼舒缓,配合默契地采集着赤光能量。

姜远明白心猿需把握分寸,便准备退出心神等待天时。不料刚要离开,那乌精竟随之消散。

原来此药非凡药,乃人身先天之药。散则无形,聚则为药,需以心神为引。若心神离去,药效便无从凝聚。

姜远暗忖:”如此看来,心神须与药相系不得分离。这天时如何把握?莫非需请师尊相助?不可,金丹之道贵在自立,若假手他人,日后必有缺憾。”

他静心思索,不疾不徐地指引心猿继续采药。

不知过了多久,忽生一计。他以心神沟通泥丸宫,请元神代为观测天时。

元神应命,泥宫震动回应。

姜远这才安心专注于采药之事。

……

春风和煦,百花竞放。姜童儿 青石之上潜心修行,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不知何时,春风渐止,梅雨悄至。四季更迭,无声无息。

待到北风再起又止之时,泥丸宫突然震动——元神发出提醒:朔风将止。姜远立即令心猿停手,在北风停歇刹那,成功采得一两乌精。

只见赤光落入脾脏黄婆之手,经其凝炼后送入金鼎玉炉,至此采药功成。

姜远睁眼轻舒一气,心中暗想:”采药之道,说易不易,说难不难。易在五人同心,难在天机难测。”

此刻和风未起,尚得清闲。若待和风再现,又需全神贯注凝聚药效,再难分心。

童子想到此处,不由感慨:金丹正道确实艰难。需集齐心猿、金公、意马、木母、黄婆,再经立鼎、采药、控火、烹炼、温养等九转之功方能成就。这般艰辛,岂是一个”难”字能够道尽?相较之下,旁门左道倒是容易许多。

姜远正凝神之际,忽觉泥丸宫震动,杂念顿消,元神相助,方才明白是二神作祟。

这两尊神灵比往日更为厉害,竟能悄无声息扰乱心神,令他险些自误。想必是惧怕他采药成功,金丹将成。

姜童儿轻挥拂尘道:”古语云’心生则魔生,心灭则魔灭’,我当静守本心,不令二神有机可乘。”

如今五位童子齐聚泥丸宫,元神稳固。只要守住本心,二神便无计可施。

姜远静心调息,修身养性,等待和风再起。

未几,和风拂来。他再入心宫,令心猿采得乌精一两。

对童子而言,采药并非难事。心宫藏乌精,肾亭蕴兔髓,肝关含木液,肺府蓄金精,皆需静心守神方能取得。

修行数百年的姜童儿深知,若稍有不慎泄了真气,必遭二神干扰,前功尽弃。故而采药时始终全神贯注,不敢懈怠。

转眼八年有余,已采得乌精、兔髓各三两,木液二两,唯剩金精一两未得。

这日,姜远端坐青苔石上,静待和风。

经年采药,他终于明白所采之药皆源于自身,乃先天之药,与生俱来,无形无相。若非正道指引,终身难觅其踪。

姜远立鼎已久,采药将成。此刻方悟金丹非修于腹中泥丸,实乃修炼元神本体。仙体成时金丹自成,此窍通时百窍皆通。

此正道与旁门迥异:正道修自身根基,可得长生;旁门习外道法术,终将身殒。

虽心中欢喜,却不敢大意。尚缺金精一两,待采齐后便可面见祖师报喜。

童子闭目调息,待和风起时再采金精。

肺府之中,心神所至,金精显化。但见白光浮现,金公奉命采药,历时一载方止……

朔风怒号,大雪纷飞。

光阴荏苒,又是一年。

朔风停歇之际,姜远终采得金精一两。在心猿、木母、意马相助下严守心神,二神无机可乘,只得眼睁睁看他采得金精。

四药齐备,经黄婆调和送入脐下鼎炉。心神入内,见药材俱全,只待起火炼丹。

姜童儿欣喜之余,谨记祖师教诲。因先请得五位相助,故采药与控火对他较为容易。但后续的烹炼、温养等步骤仍非易事,不可掉以轻心。

采药既成,姜童儿执拂尘离青苔石,返洞府向祖师报喜。

不多时,姜远回到三星仙洞。洞中清冷,诸多已然离去。一代代修士未能参透祖师盘中玄机,修习旁门数载后多下山去,最终如大慧般卖弄神通,命丧虎口。

行至瑶台,果见祖师高坐法坛等候。无论他如何修行,祖师总能预知其成,必先在此相候。

此乃师徒间独有的默契。

姜远上前施礼道:“师尊, 已采得灵药,特来与您同庆!”

菩提祖师凝神细观,慧眼如炬,见鼎中丹药已成,抚掌笑道:”善哉!如今丹成二分,尚余五分火候,待大功告成,便可证得长生。”

姜远恭敬道:”全赖师尊栽培。”

祖师摇头道:”休要如此说。若尽是贫道之功,为何满山 皆未得道?此乃你天资聪颖所致。如今只差最后火候,虽与先前炼法相似,但见你面露疲态,不妨歇息两年再行开炉。”

姜远应声称是,继续与祖师论道。

……

却说灵山圣地,如来端坐莲台。下首弥勒菩萨宝相庄严:方面大耳,腹圆如鼓,眉目含笑。

如来垂询:”尊者此来何为?”

弥勒合十道:”为东土禅法而来。”

如来沉吟道:”此乃菩提所创小道,难成气候。”

弥勒遥指东方:”世尊请看,当年紫气东来三万里,虽被佛光所掩,如今禅法携残余紫气复至,其势已不可挡。”

如来叹道:”我佛法岂会湮灭?”

弥勒再拜:” 愿往求学。”

如来追问:”当真?”

“当真。”

“此为何法?”

“名曰’禅’,乃菩提道友心血所凝,已有典籍传世。”

如来慨叹:”好个灵慧童子!为何我西牛贺洲不出这等俊杰?既如此,你且去吧。”

弥勒笑道:” 预感此禅法必将大行于世。”

如来思忖良久:”也罢。若他年我法衰微,你法当兴,届时由你继任佛位。”

弥勒深深礼拜。

……

光阴荏苒,倏忽一年。

这日三星洞内春意盎然。真见邀众同门于古柏下论道,姜远应邀而至。

见柏树下十余人多为生面孔,姜远询问真见:”这些师弟是何字辈?”

真见答道:”多是’如’字辈与’性’字辈。”

姜远点头:”平日潜心修行,倒与诸位师弟疏远了。”

真见笑道:”师兄道行高深,自当以修行为重。”

姜远此番前来,本就有结识同门之意。见众人各显神通,也不阻拦,只静观其妙,发觉其中确有几分独到之处。

采药归来后,他天资聪颖,常见旁门左道之术,只觉易如反掌。

众师兄弟所学甚杂,有精通墨家机关之术者,心灵手巧;有擅长请仙扶乩者,元神充盈。若能潜心修行,他日或可证得大道。

姜远问道:”真见师弟,这些年离山的同门,可曾计数?”

真见摇头:”未曾细数,约莫数十人。更早的前辈,我便不知了。”

真见乃第五代 ,如何知晓”广大智慧”四辈之事。

姜远暗自思忖,祖师门下 恐有百人之众。来来往往,他大多记不清,唯大慧、真见等寥寥数人印象深刻。

正思索间,忽见祖师驾临。

众人慌忙行礼:”拜见师父!”

祖师道:”尔等且去用功,莫要懈怠。”

众人告退,独留姜远。

姜远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祖师笑道:”童儿随我出府,有位修行人要与你论道。”

姜远不解:” 修为尚浅,未得真传,怎敢与人论道?”

祖师抚须:”确是寻你修行的,随我来。”

说罢携姜远出洞。行至三星仙洞,开启中门,果见一位身放佛光的笑面菩萨——正是弥勒尊者。

弥勒合十行礼:”菩提道兄,广心真人。”

祖师还礼:”弥勒菩萨。”

姜远忙道:”愧不敢当’真人’之称。”

他金丹未成,道行未满,若妄称真人,岂不贻笑大方?待日后丹成,再议道号不迟。

却说三星仙洞楼台上,祖师设宴款待弥勒。品过四时灵果,三日后移步瑶台。

祖师问道:”菩萨此来所为何事?”

弥勒合掌:”为修行而来。”

祖师又问:”如何修行?”

弥勒笑道:”贫僧以般若智慧观照西牛贺洲,见东来佛法如禅宗之势,沛然莫御。特来随广心真人参悟。”

姜远闻言诧异:” 不过道童,岂敢指点菩萨?”

此时方知祖师所言”修行人”之意。

祖师笑而不语。

弥勒道:”真人金丹将成,何必过谦?既悟东来禅法,贫僧愿执 礼。”

姜远连连摆手:”万万不可!若求禅法,赠予经卷便是。”

弥勒菩萨言:“吾与真人超脱因果,岂能厚颜受经?望真人不弃,允我随行参悟。”

姜远看向祖师,祖师默然,由他定夺。他沉吟片刻道:“菩萨若愿同行,不立师徒名分,只存慕道之心、承道之义,可愿?”

祖师闻言展颜。

弥勒菩萨合十应道:“甘之如饴。”

三人再无赘言。祖师指静室予弥勒暂歇,自携童儿返归内室。

须臾。

祖师与姜童儿入静室。

童儿奉茶问道:“师尊,此番作为,是吉是凶?”

祖师答:“何来吉凶?倘有祸端,为师早闭洞门拒客,岂容你二人相见?”

姜远顿悟:“未想弥勒菩萨竟愿随我修行。”

祖师笑言:“汝法玄妙,引来菩萨求道,恰证童儿不凡。”

姜远谦道:“ 金丹未成,怎当‘不凡’二字?”

祖师曰:“丹成在即,现需精研‘火候’。”

姜远心窍顿开,伏地恳求:“求师尊垂悯,授火候真诀,助 贯通三要,早结金丹!”

祖师扶起童儿:“此秘不传汝,更传何人?且静心听讲。”

姜远正襟危坐,凝神受教。祖师袖拂清风,闭户防泄天机。

祖师问:“昔日炼金公,用何火法?”

姜远答:“承师授冬至吞阴、夏至纳阳之秘,方得金公。”

祖师颔首:“既记前法,此步易尔。金丹火候异于金公,需以元神为焰,调五人助火,合真息吞吐控火势。纯熟之日,便是功成之时。”

姜远仍有惑:“如何驱策元神为火?”

祖师招耳密授上乘火诀。

童儿听罢豁然——昔年金公火法粗浅,今得真传方知:金丹大药藏于身内,真火本在元神中。

行功时内观元神,借五人之力,辅以真息。火分文武:吸时武火炽烈,呼时文火温养。起止转换之机,皆含玄奥。

待火候圆融,此关即过。

姜远虽曾炼化金公,却已掌握其中关窍,领悟火候之法颇为轻松,故而祖师言此步对他并非难事。

姜远恭敬行礼:”多谢师父传授上乘火候秘诀!”

祖师含笑扶起 :”何必如此?待你丹道大成,自会一通百通。届时诸多玄妙法门,皆可传授于你。且去好生休憩,早日纯熟火候之道。”

言毕,祖师闭目摆手示意。

姜远再拜告退,返回静室调息养神。

……

转眼数日过去。

姜远正在静室修炼,待灵力充盈之际研习火候奥妙,忽闻门外传来呼唤。

“广心真人。”

原是弥勒菩萨到访。

姜远推门相迎,见菩萨静立门外,便道:”菩萨可是为禅法而来?府中藏书室内确有禅学典籍。”

弥勒合掌答道:”既已随真人修行,自当遵奉师命。未得允许,岂敢擅入藏书重地?”

姜远闻言,遂引菩萨前往藏书室。途中众师弟虽向姜远行礼,却因菩萨收敛法相,未能识破其真身。

入得藏书室,姜远取出禅学竹简递与菩萨。弥勒如获至宝,当即席地研读。姜远见状也不打扰,自顾整理藏书。

良久之后,弥勒放下竹简问道:”此中所述,可是真人见解?”

姜远点头确认。

弥勒又问:”不知可有禅法经卷借阅?”

姜远摇头:”并无。”

弥勒疑惑:”禅法浩瀚,竟无一经传世?”

姜远微笑解释:”禅法不立文字,直指本心,见性成佛,故无经卷传世,唯重’觉悟’二字。”

弥勒暗自诧异,未料东来佛法竟不著文字,专重心性觉悟。相较灵山浩如烟海的经藏,两派果然大异其趣。如此修行,实非易事……

却说弥勒既惊禅法之妙,又感修行之难,合掌请教:”敢问真人可曾修成禅法?”

姜远坦言:”我主修金丹正道,禅法尚未成就。”

“那真人如何悟得禅理?”

“承蒙恩师传授,又经梦中顿悟,故有所得。”

弥勒闻言拜服,暗赞果真如世尊所言,实乃”灵童”转世。二人相互见礼后,弥勒请求:”他日真人云游时,可否容我随行?”

姜远应允:”菩萨既随我修行,同行自然无妨。”

弥勒喜形于色。姜远与之叙谈片刻,便回静室继续修习火候。

……

待重返静室调息完毕,姜远凝神静气,与泥丸宫元神相感应,请出元神修习火候之法。

泥丸宫中元神领命而出,毫不迟疑,只见宫外现出一尊“小人”,这“小人”玄妙非常,能感知万物,可随念而动,随心而想,灵台澄澈,不染尘埃,此乃真我本性,元神显化。

他驱使元神修习火候之术,元神受命,当即召来五人,协同运转真火。

姜远凝神入定,缓缓吐纳真息,不料真息入体时,元神尚未准备妥当,真息冲乱了元神阵势。

体内气机紊乱,他只得沉心调息,耗费两三个时辰,方才平息。心中暗忖:“火候之术比想象中更难掌控,须得循环往复,细致入微,唯有元神与我心意相通,五人协力配合,方能练成。幸好先前烧炼金公时积累了些许经验,否则恐怕百年都难入门。”

姜远明白,欲通火候,唯有勤加练习。

他不再迟疑,再次号令元神共修火候。

真息吞吐……

元神化火……

不出所料,童子再度失败。

但他并未灰心,调息之后,继续潜心修习。

……

暖风拂过,细雨飘零,转眼金风萧瑟,朔风凛冽,四季轮转,光阴飞逝,不知不觉已过十载。

姜远闭关修习火候,寸步不离静室。

静室之外,弥勒菩萨盘膝而坐,静待姜远出关,奈何童子修行无岁月。

祖师走出静室,见弥勒菩萨在此,上前问道:“弥勒菩萨,为何在此?”

弥勒菩萨答道:“道兄,我在此等候真人出关,欲随其修行。”

祖师摇头道:“我这童儿修习火候,不知何时才能功成,你在此苦等,有何意义?”

弥勒菩萨合掌道:“道兄有所不知,我始终未能参透禅法精要,故想从真人言行中窥得一二玄机。”

祖师叹道:“童儿修的是金丹大道,与禅法何干?你如何学得?只怕你看得多了,反将佛法误作丹道!弥勒菩萨,童儿可曾与你说过什么?不妨告知于我。”

弥勒菩萨便将姜远所言一一转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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