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凯哥冰冷的目光中凝固了。林越的心脏猛地收缩，但长年累月的孤身求生和社恐带来的对外界情绪的隔离，反而让他此刻表现出一种异常的镇定。他没有惊慌失措地辩解或退缩，只是缓缓直起身，将拿着铁丝的手自然垂到身侧，目光平静地迎向凯哥。
“门好像有点问题，打不开。”林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知道，在凯哥这种经验丰富的人面前，拙劣的谎言只会加重嫌疑。
凯哥没有说话，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林越，似乎要从他脸上每一寸肌肉的颤动中读出真相。走廊里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凯哥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资料室不是随便进的地方。里面有些东西，很重要，也很危险，不适合新人看。”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林越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和硝烟的气息。“我让你去说服陈盈，不是让你来我这里搞小动作。说说吧，你想找什么？”
林越的大脑飞速运转。矢口否认毫无意义，坦白想找结构图则会暴露他和陈盈的计划。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至少部分真实且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借口。
“我想看看实验室周边区域的地质构造图和水文资料。”林越选择了坦白一部分意图，但将目的引向另一个方向，“陈盈说实验室依山而建，内部情况不明。如果要从外部寻找可能的突破口或者评估山体稳定性，地质情况是关键。强攻入口或许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凯哥的意料。他审视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更深的探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孤僻的年轻人，思路竟然如此……技术流？而且切入点相当刁钻和专业。
“地质构造图？”凯哥重复了一遍，语气缓和了一丝，但警惕并未放松，“你觉得从外面能找到路进去？”
“不确定。但了解地质结构，可以判断哪些区域可能因为地震或植物根系作用出现裂缝、暗道，或者评估强行爆破某些点的风险。这比盲目冲击正门存活率更高。”林越继续用冷静、专业的口吻说道。这是他熟悉的领域，谈论这些能让他暂时忘记面对人际的压力。
凯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陷入了沉思。林越的话确实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之前他派出的队伍，思路都集中在如何突破正门的防御（无论是武力还是技术），从未考虑过从山体本身做文章。如果真能找到一条意想不到的路径，无疑能大大降低伤亡。
“你懂这个？”凯哥问道。
“我学地质的。”林越简单回答。
凯哥盯着他又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这个突然出现的“专家”的价值和其背后可能的风险。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
“有点意思。”凯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算不上笑容的表情，“王老师那里有部分周边区域的老图纸，但不全，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想要，可以去找他申请，但必须有正当理由，并且在我的允许下查阅，不能私自行动。明白吗？”
这是警告，也是试探。凯哥给了林越一个看似合规的渠道，但同时也将他置于更严密的监控之下。
“明白。”林越点了点头。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至少没有立刻被当作奸细处理，而且获得了接触图纸的合法可能性。
“实验室的事，抓紧。”凯哥拍了拍林越的肩膀，力道不轻，“老赵的情况我听说了，很遗憾。但据点的规矩是，贡献决定待遇。想让你朋友得到更好的治疗，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就看你们能拿出什么了。”
说完，凯哥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指挥室，留下一个充满压迫感的背影。
林越站在原地，直到凯哥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与凯哥的这次短暂交锋，比他面对变异狼蛛时更加耗费心神。
他回到分配给自己的角落地铺，躺了下来，却毫无睡意。据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凯哥的控制欲和猜忌心极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老赵的伤势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凯哥的“交易”是驱策他的鞭子，而陈盈和她所恐惧的那个实验室，则是漩涡的中心。
他不能完全指望凯哥的“许可”，必须有自己的打算。图纸要弄到手，实验室的情况也必须尽快摸清。也许，该找个机会，亲自去实验室外围探查一下？但这个念头极其危险，一旦被凯哥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苏小雨和小海，他们必须尽快融入据点，找到除了“林越带来的医生”这个身份之外的价值，否则一旦他出事，他们的处境将极为艰难。
千头万绪，压在心头。图书馆外，是危机四伏的变异世界；图书馆内，是暗流汹涌的人心博弈。林越第一次感觉到，比起面对沉默而直接的荒野，这种需要时刻揣摩人心、权衡利弊的“社交”环境，更让他感到疲惫和……孤独。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保持清醒和体力。为了活下去，也为了那些开始与他命运交织在一起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地铺前。林越警觉地睁开眼，看到苏小雨苍白的脸。
“林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慌，“老赵……老赵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