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养父问的是谁。
就像苏振国和温晚晴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一样，眼前这个养育了自己的老人，显然也想知道那个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苏铭哲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想来见见这个亲生父亲的意思。
也是，一个当了四十五年天之骄子的人，如何能接受自己有一个住在破旧小区、捣鼓着破收音机的平凡父亲？
林凡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词句：“他……很成功，也很厉害。国外名校毕业，现在是苏氏集团的负责人，有两个女儿，老婆是明星。”
他说的都是事实，却又都避开了核心。
林斌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林凡，似乎能穿透他这番场面话，看到他心底去。
“我说的是他这个人，”老爷子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他人怎么样？”
林凡喉头一紧。
他脑海里闪过苏铭哲那张温文尔雅的脸，闪过他和苏铭岚提到自己时，言辞里毫不掩饰的厌恶，闪过他扶着金丝眼镜时，镜片后那双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睛，闪过他在餐桌上那副置身事外的看客姿态。
林凡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避开养父探寻的目光，转头看向院子里那两只正在互相舔毛的土狗，看着午后的阳光在它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他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沉重，也更清晰。
林斌看着养子，眼里的那点微光，慢慢地、一点点地黯了下去。
他没再追问，只是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了桌上那个破旧的收音机，低头摆弄起来，仿佛刚才的问话从未发生过。
林家要发财搬走的消息，就像在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块巨石，整个老小区都沸腾了。
起因就是连续两天停在老槐树下的那辆劳斯莱斯。
老街坊们的消息网，比5G信号覆盖得都快。
下午，几个刚跳完广场舞的大妈聚在小花园里，摇着蒲扇，话题中心只有一个。
“我亲眼见的！车头立着个小金人，那车门一开，跟冰箱门似的，又厚又重！”张大妈说得唾沫横飞，仿佛那车是她家的一样。
“可不是嘛，老林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旁边李阿姨嗑着瓜子，“我听说啊，是他们家那个儿子，挣大钱了，要接他们去享福喽！”
“我看不像，那孩子出息是出息，但能一下子买得起那种车？我听我家女婿说，那车落地得一千多万呢！”
“那就是中彩票了！准是中彩票了！”
各种版本的猜测在小区里流传，有鼻子有眼，从彩票头奖到海外亲戚的巨额遗产，故事编得一个比一个离奇。
赵静雅带着子枫去菜市场买菜，刚走到熟悉的摊位前，就被卖菜的王嫂一把拉住。
“静雅！听说你们要搬去豪宅了？哎呦，以后可就是富太太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啊！”
赵静雅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哭笑不得，只能含糊地应着：“哪儿的话，就是换个地方住。”
“还跟我们客气！”另一个相熟的阿姨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发家致富的？也让我们取取经啊！”
正当赵静雅被围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时，子枫摘下耳机，走上来，脆生生地道：“没有啦，就是我爸换了个新工作而已！”
她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屏幕亮得晃眼，另一只手还举着一根钟薛高。
“新工作？什么新工作这么挣钱？”张大妈立刻来了兴趣。
赵子枫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我爸不是长得帅嘛，被一个富婆看上了，要让他去当贴身保镖，月薪百万，先付了一年定金。那辆车就是富婆派来接我爸去签合同的。”
周围瞬间安静了。
几个大妈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想信又不敢信，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
赵静雅在旁边差点没绷住，伸手就想去拧女儿的耳朵。
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子枫冲她妈俏皮地眨了眨眼，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妈，快回家给我爸做饭吧，富婆老板还等着他呢！”
母女俩在身后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逃也似的离开了菜市场。
一直走到拐角，赵静雅才松开手，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下女儿的脑袋。
“你这孩子，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赵子枫得意地说：“那总不能告诉她们，我爸其实是什么豪门真少爷吧？”
于是，在亲女儿不遗余力的努力下，小区里的谣言开始变了。
几个大妈煞有介事地说，林凡是被一个七十岁的富婆包养了，因为富婆给的钱多，连带着赵静雅也过去了，给富婆当保姆。
几个中年妇女纷纷感叹赵静雅命好。
“要是有个富婆也能看上我老公就好了，说是一个月给十万呢，妈呀，让我给他们伺候月子去我都愿意啊！”
“要不说男的还是得保养呢？看人家林凡，四十多岁了身材也没走样，皮肤也好，这才能被富婆看上！换了我家那个，就那肚子，比孕妇还大！哪家富婆能看上他啊？”
“这林凡真可以啊，难怪静雅给滋润的那么水灵，现在伺候上富婆了，这一次不得一小时起步？”
林凡取了快递回来，心里正美滋滋。
昨晚下单的钓具，有几个已经送到了，他正准备回家大拆特拆一番，穿过小区时，赫然感受到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似得齐刷刷射在他身上。
大妈们毫不掩饰的，带着暧昧的笑声，此起彼伏，给林凡搞得有点发懵，又有点怵。
林凡回家，放下快递，一脸的莫名其妙：“奇了怪了，楼下那帮大妈今天跟疯了似的，一个个见了我都笑得合不拢嘴。”
“就那李姐，还语重心长地让我注意身体。”林凡一脸费解地看向赵静雅，“说什么让我多吃点韭菜和生蚝，啥意思啊？我好端端的，吃那些干嘛？”
“噗！”
赵静雅一口气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她丢下抹布，整个人笑得弯下了腰，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