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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瞬间愣住了,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渐冻症’这三个字。
她一瞬慌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会呢?我还这么年轻……”
医生也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个病跟年龄无关的。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其他因素,总而言之,现在没有办法治疗,只能采用保守的医疗手段,延缓病人的痛苦。”
他顿了顿,不忍心地提醒了一句——
“这些治疗……费用不低,你和家人要做好准备。”
苏念仿佛直接被宣判了死刑。
自从爸爸被怀疑成杀人犯失踪之后,家里一塌糊涂。
每天都有愤怒的市民往家里泼屎泼尿泼油漆,妈妈更是不堪打击心脏病住进了ICU。
苏念有家不敢回,还要背负妈妈巨额的医疗费,现在她又……
她瘫坐在病床上,背脊抵着冰凉的金属床栏,直到凉意透过病号服渗进骨头里。
才哑着嗓子问:“医生,我……还能撑多久?”
“渐冻症这个病,是跟病人的身体状况有很大关联的,如果你能积极配合治疗,注意平时的锻炼和休养,以你的病情,应该还能延缓半年,但……”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了。
苏念比谁都清楚,她没钱给自己治病,也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去休养身体。
她给自己办了出院。
先去了重症区,查了下妈妈医疗卡上的余额,只有几百块了。
站在ICU病房外,望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妈妈。
还有工作人员委婉地催促她尽快缴费。
苏念扭头走出医院,回了趟家,入户门上被红漆泼着‘杀人犯’‘变态狂’的字样。
一股恶臭自楼道里袭来,迎面撞见的邻居都像见到瘟神似的,翻着白眼绕开了她。
苏念很累,回到家里就跌坐在地板上。
看着客厅茶几上摆放着的一家三口温馨幸福笑着的照片。
她再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拨打爸爸的电话。
可回应她的,依旧是冰凉机械的‘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空洞的目光里,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
直到班长一阵急促的电话将她吵醒。
“苏念,你人呢?”
“咱们班就你没交毕业设计了!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苏念的眸光回过神来。
大学四年,能从京北大学顺利毕业,跟傅星辞结婚,找个体面稳定的工作。
曾经是她最大的期盼和梦想。
可对现在的她而言,这些都遥不可及了。
可她还是想毕业。
至少,这是她在一团糟的人生里,唯一能抓住的微光了。
一想到毕业设计,苏念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
她早在两个月前就把毕设做好了。
可在傅星辞的电脑里。
未及多想,她赶到学校,班里同学包括傅星辞都去参加学校活动去了。
他的电脑就放在座位的课桌上。
苏念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还没碰到电脑,教室门口突然传来顾时雨娇声娇气的嗓音。
她赶紧缩回了手,可惜,为时已晚。
“苏念,你在干什么?”
顾时雨一个箭步冲过来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用力一推,苏念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课桌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你爸是杀人犯,你也来当小偷!”
顾时雨的声音又尖又利,引来几个跟她一起的女生。
“我不是…… 我没有……” 苏念慌促解释。
却被顾时雨又推了一把,重重地摔在地上。
“还撒谎?我们都看见了!”
一个女生叉着腰,“傅星辞都跟你分手了,你还来偷他电脑,要不要脸?”
“老的是变态杀人狂,小的手脚不干净,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不定你们家天生就有犯罪基因!”
她们一群人围上来,拽着苏念的头发,强迫她下跪。
有个女生顺手抄起圆规的尖头:“扎烂她的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
剧烈的疼痛,让苏念失声尖叫:“不要——”
她奋力缩手,挣扎的动作不慎打翻了桌子上的颜料瓶。
“啊——”顾时雨吓得往后跳,可雪白的鞋子还是被溅上了一大片污渍。
抬手就给了苏念一个耳光,“你故意的是不是?这双鞋子是星辞陪我买的……”
苏念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意识却还清醒。
她喃喃地重复:“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想拿我的毕业设计……”
这时,傅星辞和班里其他同学都回来了。
顾时雨立刻嘤嘤嘤地扑进了傅星辞的怀里:“星辞,苏念她偷你电脑,我只是稍微碰了她一下,她就故意碰瓷……还弄脏了你送给我的鞋子……”
傅星辞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冷得刺骨。
周围的同学也开始议论,声音里满是厌恶:
“装什么可怜?杀人犯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装无辜?”
“以前没发现她这么能演,真把自己当林黛玉了?”
苏念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全身的肌肉筋骨都突然使不上力气。
傅星辞的声音居高临下,自头顶传来。
“做错事,不该道歉么?”
苏念茫然抬头,却见顾时雨已经被傅星辞扶着坐下来。
将那只被弄脏了的鞋子,伸到她的面前。
曾经,连下雨都不舍得让她弄脏鞋子,非要背着她走的人。
现在却让她当众给新女友擦鞋?!
见她不动,顾时雨又挽着傅星辞的胳膊撺掇:“星辞,要不咱们报警吧?”
“就怕把事情闹大了,留下案底,她以后就别想毕业了。”
“不要报警!” 苏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
她不能留案底,妈妈还在医院等着她,要是她被抓了,妈妈怎么办?
苏念深吸一口气,咬碎了牙,挪动着早已麻木的身体。
生硬地举起自己的袖口:“好,我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