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华珩丝毫不慌,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回母后,儿臣最近饭量增大,让母后见笑。”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母后可用过膳,若还未用膳,儿臣即刻传御膳房再加几样小菜。”
皇后“嗯”了一声,并未拒绝,她过来前确实没用膳。
她在主位上坐下,宫女立刻为她布筷。
“听你父皇说,你近来进步良多?”
景华珩心中一凛。
近来,他仗着上辈子的见闻,所作所为,或多或少正中父皇下怀。
没想到,母后竟这般敏感。
也是,他这位母后,素来最爱掌控一切。如今见他这颗棋子似乎要脱离棋盘,自然要来敲打一二。
他收敛眼中情绪,抬起头,装出被夸奖的欣喜以及天真,“儿臣只是谨记父皇教诲,不敢有半分懈怠。”
皇后看了他一眼,不知信没信,“既记着教诲,便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夹起一个水晶饺子,停在半空,意有所指道:“人啊,就像这饺子,皮得把馅儿完完整整地裹住,才算个样子。”
“若是这馅儿露了边,哪怕里头是再好的山珍海味,也只能丢了。”
景华珩垂眸,看着那枚水晶饺子,抓筷子的手收紧。
他大意了。
以为重生就可以掌控一切,不曾想他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若非皇后今日打压提醒,恐怕……
“儿臣知晓了,谢母后提点。”
见他这副顺从的样子,皇后十分满意,也乐得陪他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这碟花生酥闻着还不错,你不是最爱吃了?尝尝。”
她捻起一块,亲手放到了景华珩的碗里。
景华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死死盯着碗里,一动不动。
他、爱、吃?整个东宫谁不知道他花生过敏。
呵……
景华珩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怎么不吃?”一番心意不被理解,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景华珩将那块花生酥夹到一旁,声音淡淡:“孤不爱吃。”
充满攻击的话,皇后蹙起眉,“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不爱吃,还是在跟本宫耍小性子?”
“你今年八岁,不是三岁!现在,立刻,马上,给本宫夹起来吃掉!”
她还以为这孩子真的长大了,没想到还是这般不懂事。
空气瞬间僵住。
作为皇后的亲子,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女人,景华珩知道她生气了。
也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吃,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收场。
景华珩苦笑一声,终是夹起了那块花生酥。他闭上眼,准备将花生酥送入口中。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从桌子底下蹿了出来。
“不可以次吖!”
棉棉扑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花生酥打落在地。
“锅锅对腻花生过敏,次了会生病哒!”
清脆的童音格外响亮。
皇后一怔,她甚至都没来不及询问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里,满脑子都是那句“花生过敏”。
“你……花生过敏?”
无人回应。
一场晚膳,不欢而散。
收拾好残羹,皇后坐在主位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底下的一大一小。
“说说吧,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关于那块花生酥,皇后打算当缩头乌龟。她高傲的性子,放不下颜面,去给一个小辈道歉,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景华珩率先开口,将所有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回母后,是儿臣带她来的。儿臣知道未经母后应允,私自带棉棉出宫是为不妥,儿臣愿一力承担,与旁人无关。”
他不能让母后降罪于棉棉。
此事若没有他的应允,凭她一个三岁稚童,根本不可能踏出冷宫,更遑论进入东宫。
所以,无论如何,都该由他来承担。
皇后眯起眼,“你可知她的身份?”
什么身份?
无非是冷宫弃女,天降灾星。
“我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皇后恼怒,“明知故犯,还不知悔改!你是嫌本宫的日子过得太好,还是嫌你外祖一家落不得把柄给你父皇吗!”
“儿臣不敢。”景华珩垂首,淡淡回应。
棉棉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愁起一张小脸,整个人跑到皇后面前,仰起头。
“不系的!不系的!都系棉棉的错,与锅锅无关,娘亲要打就打棉棉吧!”
皇后这才把视线落到这个罪魁祸首身上。上午邀她她不来,原来是有了新的大腿。
“你个小奶娃,倒是挺会给本宫惹麻烦。你们两个,既然都这么想挨打,本宫今日就如了你们的愿。”
“来人——”
棉棉一听真要打他们,心里顿时慌了,她、她就系嘴上说说吖!真打她可系会哭的!
眼看着侍卫就要进来,棉棉急中生智,扑到皇后腿边,用小脸蹭啊蹭,撒娇道:“娘亲不疼棉棉了嘛,棉棉可乖可乖啦,棉棉给娘亲唱歌呀,娘亲~”
皇后被她蹭得有些意动,不过还是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不好。”
棉棉见撒娇不好使,又心生一计。她伸出小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那,娘亲打吧,窝只要娘亲打。”
皇后打的,肯定比下人打的要轻。而且她刚刚可是悄悄给自己用了言灵术,今天绝不会挨到打的!
所以……嘿嘿嘿。
皇后看着她那点鬼机灵,冷哼一声,作势扬起了手。
棉棉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系呀,她的法术要失灵了嘛?
她下意识把手往后一缩。
皇后见状,眼中含笑:“这么不情愿呀,那本宫就不打了。”
棉棉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她的法术不会失灵的!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皇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就让太子替你受罚吧。”
棉棉瞬间愣住。
她想也不想,再次把小手伸了过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不要不要,娘亲打吧!不过打了窝,就不能再打锅锅了哦。”
景华珩眉心紧锁,连忙开口:“孤不需要!”
看着两个小家伙争着抢着要挨打,皇后扬起的手,终究是没能落下去。
到底是念着刚才那份未曾说出口的愧疚。
“罢了,本宫今日手疼,不想罚了。”
棉棉立刻扬起笑:“棉棉就吉岛娘亲最好了!”
皇后被她逗乐,随即又板起脸,“少给本宫来这一套。”
不过,打没挨成,但惩罚却换成了另一种方式。
“太子身份尊贵,这冷宫还是少去的好。”
送走小家伙,皇后看着景华珩:“之前的事,母后不想追究,但从明日起,你当你的太子,她……继续住她的冷宫,你们两个,再不许有半分牵扯。”
“太子该清楚,什么人能碰,什么人碰不得。别让……母后寒心。”
……
冷宫里,灰灰看着一旁坐在石板上仰头看月亮的棉棉,小小的老鼠脑袋,叹了口气。
【这都第几天了,老大这都快坐成石头了。】
一只大点的老鼠反驳“叽”了一声。
【你们懂什么,这叫……为情所困!对!就是这个!】
棉棉眸光一闪,小嘴嘟囔着,她才不是为情所困,她是在向月亮告状呢。
哼,讨厌说话不算话的臭锅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