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小张心里雪亮：出大事了！天塌下来的大事！英雄的遗属，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在军区门口，用最惨烈的方式，下跪磕头，血溅辕门来喊冤！
“同……同志！” 小张的声音瞬间就变了调，从刚才严厉的呵斥，变成了带着惊慌和急切的劝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就去搀扶王龙的胳膊，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地上凉！你快起来！”
他的手刚碰到王龙冰冷的手臂，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甩开！
“我不起来！” 王龙抬起头，嘶声吼道，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扫过周围开始被动静吸引、渐渐围拢过来的路人，那眼神里的绝望和悲愤，让每一个与之对视的人都心里一颤。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小张年轻而慌乱的脸，“解放军同志！我不起来！见不到能管事的首长！不为我爹正名！不给我们孤儿寡母一条活路！
我今天就跪死在这儿！让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儿都看看！功臣的血，是不是白流了！烈士的家人，是不是活该被欺负死！”
这话，太狠了！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小张的心上！也像一把重锤，敲在了周围越聚越多的路人心上！
“哎哟！这……这头磕的！见血了！”
“我的老天爷！那是什么？功勋章？那么多？”
“清北大学的通知书？真的假的？被撕了？谁干的？天打雷劈啊！”
“听这意思，是烈属？烈士的孩子被逼成这样了？”
“看看！都看看吧！这世道！”
议论声“轰”的一下就炸开了！指指点点，惊呼声，抽气声，咒骂声，瞬间将军区门口的肃静打破。人群像是被磁石吸引，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群情开始激愤起来。
小张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是急的，也是臊的。他又伸手去拉王龙，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同志！你听我说！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到里面说！我保证！保证给你解决！给你向上级报告！”
王龙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任凭小张怎么拉拽，就是纹丝不动。他反而弯下腰，避开小张的手，
用更加嘶哑的声音重复着，像是在念诵一道诅咒：“不见首长！不起！不见青天！不起！”
小张看着王龙那决绝到近乎疯狂的眼神，又看看地上那摊开的、如同无声控诉的功勋章和碎通知书，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大的舆论压力，
他知道，这事彻底闹大了！绝不是他一个小小卫兵能处理的了！他甚至感到一阵恐慌，要是处理不好，引发更大的骚乱，那责任……
他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后背的军装也洇湿了一片。他心一横，对旁边同样紧张得脸色发白、持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的同伴快速、低声吼道：
“柱子！你看好这里！维持秩序！绝对不能让群众冲击大门！也……也别让人碰他！我立刻进去报告！用最快的速度！”
“是！班长！” 另一个卫兵声音都带着颤音，用力点头，持枪的手握得更紧，警惕地扫视着开始骚动的人群。
小张再不敢耽搁，猛地转身，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疯了一样冲进那扇庄严的军区大门！
他甚至忘了平时训练的规范跑姿，完全是拼了命地冲刺，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哒哒”声，在空旷的院内回荡。
值班室就在大门内不远。小张一头撞开虚掩的门，气喘如牛，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了：“报……报告！紧急情况！
门口……门口有……有烈属！跪地喊冤！带着……带着功勋章！一等功！两个！还有……通知书被撕了！清北的！头……头磕破了！围了好多人！”
值班的李参谋正端着茶缸喝水，一听这话，“嚯”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茶水洒了一身都顾不上：
“什么？一等功？还两个？你确定看清楚了？不是眼花？” 他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
“千真万确！李参谋！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勋章！那证明文件！还有那撕碎的通知书！做不了假！那年轻人……
看着就十八九岁，头都磕烂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场面了！” 小张急得直跺脚。
李参谋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头皮阵阵发麻！这他娘的是捅破天了啊！烈属！一等功！在军区门口跪地磕头！
这要是传出去，或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整个军区都要跟着吃挂落！这是严重的政治事件！是对军队荣誉的赤裸裸打脸！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手都在抖，几乎是吼着对着话筒喊：“总机！接司令部值班室！紧急军情！
重复，紧急军情！门口有烈属跪地鸣冤，涉及多位一等功功臣！请求最高级别处理！”
放下电话，李参谋觉得还不保险，又抓起另一部内部电话，同时对着小张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出去！先稳住局面！”
李参谋和小张冲出值班室，几乎是用跑的冲向大门口。而与此同时，军区司令部大楼里，已经像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什么？烈属跪门口？一等功勋章？” 司令部值班首长，一位姓刘的副参谋长，接到电话，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消息确认了吗？” 他对着话筒低吼。
“确认了！值班室李参谋和门口卫兵亲眼所见！两枚一等功，三枚二等功！烈士遗孤的头磕破了！围观群众很多！”
“妈的！” 刘副参谋长难得地爆了句粗口，脸色铁青，“立刻报告赵副政委！还有政治部张主任！要快！我马上到门口！”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军区高层被瞬间惊动。这消息太骇人听闻了！和平年代，烈属被逼到军区门口下跪，还是拥有如此卓著战功的烈属！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打在所有人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