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要跟我说什么？”
王佳怡一度被崔莉的语出惊人搞到失语，崔莉忽然又问道。
“还不是你家失火的事嘛，我就感觉不对劲，但也没证据。所以建议你要不要报警？”
崔莉：“你是想说蒋宴礼不对劲吧？”
王佳怡神情惊悚：“我可没这么说！”四处张望，心虚地要死。
“当时家里只有他，你想表达的不就是他有问题？”崔莉不拐弯抹角，“一开始我也怀疑……”
“是吧？！”王佳怡眼里迸射亮光，摇身一变名侦探柯南：“蒋学长开始还像个正常人，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最近就越来越感觉他行为举止说不出来的怪异。当然我不是对他有偏见，我知道你以前很苦，如果没有他我和你也可能不是朋友了。”
崔莉扣着练习册一角卷边：“你前几天还说他对我好让我珍惜呢。”
王佳怡用课本挡住脸，决定不吐不快：
“我现在觉得有人比他更好。看他对你的控制程度多恐怖啊，他为什么会特地回来逼你考京大？我都听到小强找你谈话的事了，明明知道你的梦想是……还有，你说你俩不可能谈恋爱，怎么能睡在一张床上？崔莉，你都十八了，难道不懂避嫌的道理吗？”
盛夏，崔莉穿短裙，大腿处的指痕触目惊心，有时候在腰间，有时在瓷白的脚踝。问她疼吗？她说不啊，就是玩游戏而已，蒋宴礼身上也有她恶狠狠掐出来的痕迹。
崔莉是个很有边界感的女孩，她不多说，王佳怡不会问。
这次确实替朋友感到着急了。
王佳怡的问题直击心口，崔莉压根答不上一二，她只能用哄了自己多年的借口哄旁观者王佳怡。
“他对我没有坏心，我知道的，他就是觉得我单纯又好骗，照顾不了自己，他着急。”崔莉垂着眼睫，“失火是因为我的打火机。他发现我抽烟了。”
“抽…抽烟？”王佳怡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会抽烟？我怎么不知道？等等！别告诉我刚好是宋御送你的那枚粉色打火机？”
“……嗯。”
王佳怡要晕了，喃喃，“都怪宋御啊，好端端送你那么贵的打火机干什么。”
“我说好看，他就买了。”
崔莉对有钱人的定义简单粗暴。
夏天，宋御脱下校服，短袖上面画着B开头的一串英文，王佳怡说那叫博柏利，外国牌子。
穿上校服，象征身份的便只有脚上那双联名款倒钩。
学校门口低调纯黑的小轿车永远有人为他开门，像电视剧里那样扶着门框，防止小少爷碰头。
但可贵的是，宋御身上没有属于一丝富二代的傲气，同学老师中风评优秀，夸他上进懂事。
崔莉围着蒋宴礼转的高中生涯时不时也能也听到，隔壁班叫宋御的男生家庭条件特别不错，他爸开酒店的。人长得也帅。
蒋宴礼阳光英俊，是全校女生讨论的焦点。但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性子实际上有点冷，不笑的时候看着不近人情，笑起来带点勾人的坏。
而宋御完全不同。
去年的运动会崔莉自告奋勇，报名短跑四百米，这是她的极限，本来说好蒋宴礼全程陪同，结果蒋宴礼妈妈那边有急事，把他叫走了，运动会三天都没见到人。
崔莉其实不想跑了。
也是从那起，她发现自己没办法独自完成某件事。
垂头丧气走到检录处，检录员宋御对她绽出又甜又鼓励的微笑。
“崔莉是吗？这是你的号码牌。祝你跑个好成绩。”
近看，他居然有两颗小梨涡，牙齿洁白整齐，眼睛亮晶晶的，崔莉一下子就懂了人人都爱清纯的道理。
每个班都有“嘉豪”的存在，崔莉就是性转版。
为了不辜负男孩甜美的笑容，她硬着头皮上场。
拼死拼活跑了个倒数第一。
崔莉没脸往检录处的方向走，犹豫着要不要从田径场另外一边翻墙出去，反正马上放学了。
然而宋御一路小跑过来，眸光真诚地给她递两瓶水。
“出口在那边。”他轻喘着气，嘴巴里有干净的薄荷味道，“我刚刚喊你好久你都没听到，这有手纸，你擦擦汗吧。”
崔莉难以形容当时的怦然心动，阳光耀眼，一生中的黄金时代，他衬衫洁白、挺拔的身高——还有手腕上的江诗丹顿。
她没要那两瓶水，因为蒋宴礼从主席台走过来了。
如果说宋御往她这跑吸引来不少注目，那么蒋宴礼的出现堪称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都在看这场美妙的三角站位。
“又跑了倒一？”
蒋宴礼快步过来擦掉她额角的汗，眉眼无奈宠溺，也瞥了眼她身后的男孩。
这个“又”，信息量很大。足以证明他们的熟稔程度。
崔莉敷衍“嗯嗯”两声，转头想跟新朋友宋御友好告别。
没等她开口，蒋宴礼堂而皇之拉起女孩的手，微微地笑，“走吧，给莉莉庆祝。”
崔莉不懂、或者装作不懂其中的玄机，作为男生的宋御不会不懂来自同性的威胁。
初识的结局不尽人意，不影响崔莉后来经常有事没事和他借笔记抄。
蒋宴礼提前去大学报到，崔莉当了留守儿童，悄咪咪约宋御出来喝奶茶。
宋御那天打扮得完全是小王子，头发一丝不苟，清隽的俊脸微不可察地浮着羞赧。
他问对面短袖大裤衩的松弛女孩：“无论跑第几名，蒋学长都会为你庆祝吗？”
崔莉想了想，莞尔：“是的，尤其倒一。”
宋御眸光黯淡，却听她语气轻快地继续道：“蒋宴礼是我一辈子的好邻居，以后我有出息了，一定会给他找全世界最好的女朋友。”
“女朋友…吗？”宋御重新燃起希望，“你不喜欢他？”
崔莉表现出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自己的哥哥？他和我比亲生兄妹还要亲，兄妹不可以恋爱的呀。”
宋御眼里的火苗越燃越凶，几乎灼伤崔莉。
“可是所有人都说，你们以后一定会结婚。”宋御目不转睛盯着女孩唇红齿白的笑容。
崔莉真的很美。
美得毋庸置疑，她不必打扮得很招摇，或者穿露肤度高的衣服。
崔莉骨子里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淡然。
野性和天真共存。
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皮毛顺滑的狡黠小狐狸。随时会逃跑。
春去秋来，算不上大的校园里，纤瘦灵活的少女身影迎着熹微晨光、踩着铃声狂奔，她没有马尾，齐耳的呆板短发别想吞噬她无穷的生命力。
小卖部、食堂、操场，他像很多男生，在每一个可能偶遇的地方制造过数不清的偶遇，前两年，女孩眼里只有那个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出众男生。
他们般配到他自惭形秽。
直到运动会，她对他笑，眼角弯弯：“谢谢宋同学，我会加油的。”
宋御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家里管得严，人一旦无意间冲破某种桎梏，见识到认知以外的异性，不可避免被吸引。
不论是不是对方刻意为之。
崔莉将鬓角的碎发拂到耳后，很自然的动作，抬手间却散发令青春期男孩心动无比的魅力。
结婚？
好缥缈的东西。
不如手里这杯十二块的奶茶来的真实。
“他们还说你和赵颖谈了好多年的恋爱呢，不照样是谣言？”
宋御连忙否认：“是谣言。我没有和她谈过！是……是她单方面跟别人瞎说的。”
“那不就行了。”崔莉眉头微蹙，美人嗔怒：“明明自己也被造谣，还要相信那些胡编乱造的谣言。我以为宋同学很聪明呢。”
宋御白皙的脸颊淡淡蕴起粉红，“对不起……我以为……”
以为牵手是情侣独属，以为蒋宴礼的眼神威胁是劝退，以为崔莉只会喜欢像蒋宴礼那种万里挑一的天才。
崔莉品味着杯底黑糖珍珠：“不要瞎以为好不好，对了，你想考哪个大学呀？你懂的比我多，浙大怎么样？”
话里的求知意味让宋御信心倍增，他知无不言，“浙大很好的，你想去吗？……”
这两人关系骤然拉近，王佳怡从崔莉的态度里抿出不对劲，所以在早读敲打她一句。
当然，蒋宴礼是不知道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