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是的。」她小声回答，不敢看我。
「哪个门？」
「啊？」她一愣。
「我问你，我从三号男生宿舍的哪个门进去的？」我追问道，「是正门，还是旁边的消防通道门？」
「我……我没看清……当时太黑了……」她眼神开始慌乱。
「时间呢？具体是几点几分？」
「大概……大概十一点多吧……」
「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颜色的？」
「是……是一件米色的风衣……」
她回答得越来越心虚。
我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你看到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是怎么个不整法？是扣子掉了，还是衣服破了？破在哪里？」
「我……我……」周子衿彻底慌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陆淮和陆建国。
陆淮立刻站出来呵斥我：「苏渺！你够了！你这是在审问犯人吗？子衿是你的朋友，她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冷笑一声，转向他，「那请问陆淮同学，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我……我没有亲眼看到。」陆淮眼神闪躲，「但是子衿不会撒谎！」
「哦？你没看到，那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我……」
「你们都没看到，就凭一个模糊的背影，一篇匿名的帖子，几句漏洞百出的证词，就想给我定罪？」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你们当纪检委的领导是傻子，还是当法律是儿戏？」
陆建“国”的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
「放肆！苏渺！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取决于你们的智商。」
我毫不畏惧地回敬道。
然后，我将目光重新锁定在李主任身上。
「李主任，我请求，立刻调取事发当晚，也就是周子衿同学所说的那天晚上，三号男生宿舍楼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
「另外，我请求，立刻对论坛上那篇造谣帖子的发布者IP，进行技术追踪。」
「我相信，监控和IP地址，总有一个不会撒谎。」
我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陆建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像吞了一只苍蝇。
周子衿更是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
李主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惊讶，有赞许，还有一丝探究。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转向了陆建国。
「陆校董，您觉得呢？」
这句反问，充满了艺术。
皮球，被踢到了陆建国脚下。
查，还是不查？
查，一旦查无此事，那他们今天的所作所ë为，就构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诬陷。到那时候，别说保送资格，周子衿和陆淮都要面临严重的处分，他这个校董，也难辞其咎。
不查？
当着纪检委领导的面，公然拒绝调查取证，这不就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吗？
陆建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他眼中可以随意拿捏的穷学生，竟然如此难缠，思路清晰，逻辑缜密，甚至还懂得反将一军。
5.
「当然要查！」
陆建国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他别无选择。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李主任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助理说：「立刻联系学校保卫处和网络中心，按苏渺同学的要求，调取监控，锁定IP。」
助理应声而去。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等待，是最磨人的酷刑。
周子衿已经快要崩溃了，她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哆嗦，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
陆淮也坐立不安，他不停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焦躁和疑问。
只有我，稳如泰山。
我甚至还有心情，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助理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保卫处的处长和网络中心的主任。
保卫处长手里拿着一个U盘。
「李主任，监控已经调取过来了。我们反复查看了三遍，在嫌疑人所说的时间段内，三号男生宿舍楼的三个出入口，都没有发现苏渺同学的身影。」
他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
周子衿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陆建国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不可能！」陆淮第一个跳了起来，「你们是不是看错了？或者监控坏了？」
保卫处长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监控运行正常，我们是三个人一起看的，绝对不会错。」
「那……那她可能从别的地方翻墙进去了！」周子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尖声叫道。
保卫处长看了她一眼，像在看一个白痴。
「三号宿舍楼周围，为了防止学生晚归攀爬，都安装了红外线防盗报警器，只要有人靠近，主控室就会立刻报警。那天晚上，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报警。」
周子衿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她的谎言，在铁证面前，被击得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周子衿同学，」李主任的声音冷若冰霜，「对于这个结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
周子衿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
这时，网络中心的主任也开口了。
「李主任，那个帖子的IP地址，我们也查到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记录，然后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周子衿身上。
「发布帖子的IP，就在我们学校的女生宿舍楼，具体位置是……」
他顿了顿，念出了一串数字。
「5栋，402室。」
5栋402室。
正是我们宿舍。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周子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她还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到了这个地步，陆建国知道，大势已去。
再纠缠下去，只会把事情闹得更难看。
他必须立刻弃车保帅。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周子衿，一脸的痛心疾首。
「真是没想到，我们学校竟然出了你这样品行败坏的学生！」
「为了抢夺保送名额，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诬陷自己的同学！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蒙蔽的正义使者。
「校长！我建议，立刻开除周子衿的学籍！以儆效尤！」
校长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陆淮也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周子衿，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他似乎还没从这巨大的反转中回过神来。
李主任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没有说话。
他等到陆建国表演完了，才缓缓开口。
「陆校董先别急着下结论。」
「诬陷同学，固然要处理。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我们今天坐在这里，最初要调查的，是苏渺同学举报的，保送流程不公的问题。」
陆建国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以为把周子衿推出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这位李主任，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现在看来，苏渺同学的举报，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如果流程是完全公平公正的，又何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把她拉下马呢？」
李主任的话，一针见血。
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凝固。
我看着陆建国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的脸，心中畅快无比。
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清了清嗓子，放出了我的第二张牌。
「李主任，其实关于保送流程的问题，我这里，还有一点小小的证据。」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录音笔。
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王主任那副谄媚又带着威胁的嗓音，清晰地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
「……得罪了陆校董，别说保送，你能不能顺利毕业，都是个问题……」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否则容易栽跟头……」
录音播放完毕。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一直站在门口当背景板的王主任，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我错了……李主任，校长，我是一时糊涂啊！」
他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
陆建国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死灰般的绝望。
他知道，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