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色，如同浓墨，缓缓浸染了燕城西北的天空。
对峙的战场上，灯火分明。
龙国一侧，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如同冰冷的巨剑，反复扫过荒芜的隔离带。
装甲车引擎低沉地轰鸣，红外扫描设备无声地工作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热感应信号——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严阵以待的古代士兵。
哨兵枪口的夜视仪，闪烁着幽绿的光。
大炎一侧，则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篝火和火把被点燃，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警惕的脸庞。
金属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没有电力的喧嚣，只有夜风的呼啸、战马的响鼻、以及武器偶尔碰撞的轻响。一种原始的、悲壮的肃穆，弥漫在空气中。
**龙国前沿指挥所，灯火通明。**
“文化接触小组”最后一次任务简报正在举行。”
“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苏瑾穿着一身合体的便装，外面套了件防弹背心，秀气的脸上满是凝重。
她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笔记，上面写满了精心准备的古语词汇和可能用到的礼仪手势。
旁边，是几位同样神情紧绷的语言学家和历史学家。
以及一队负责护卫的特种兵队长——代号“雷神”，脸上涂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
“明天的接触，核心是释放善意，建立初步信任。”
前线指挥官指着地图上一个预设的前出点。
“你们就在这里，距离对方军阵约五百米。”
“这是安全距离，也是对方弓弩的有效射程边缘。”
雷神队长声音沙哑：
“我们会布置防弹盾和干扰装置。”
“但一旦对方有攻击意图，我会立刻下令撤退。”
“你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苏瑾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明白。”
“我们准备了几个关键信息：”
“一是再次表明我们来自‘龙国’，无恶意；”
“二是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最基本的帮助，比如饮用水和食物；”
“三是尝试询问他们皇帝的称呼方式，以示尊重。”
她顿了顿，补充道：“根据白天的回应，他们的皇帝似乎极其克制和理智。
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大炎军中军大帐（由临时清理出的宫室区域改建）。**
李玉并未安歇。
油灯下，他正听着各部尚书的紧急奏报。
户部尚书钱益谦声音发颤：
““陛下，粮草清点完毕……若严格限量，仅够全军五日之用。””
“百姓……百姓已无存粮。”
“饮水更是紧缺，仅靠随军携带的少许储水，支撑不过两日……”
工部尚书汇报：“陛下，观礼台主体结构稳固，可作为临时行在。但部分偏殿有损，正在抢修。缺乏木料和工匠……”
兵部尚书沈文渊面色凝重：
“军中士气尚可维持，但士卒皆惊疑不定，对那‘铁鸟’、‘妖盒’恐惧甚深。”
“今日伤亡虽止一人，然怨气已生。若再无转机，恐生变数……”
李玉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压力如山。
三十万人的生存，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他知道，对方那个“龙国”必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白天的试探性沟通和意外的冲突。
就像一场无声的博弈，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和意图。
那个能喊出他年号的女声……是关键。
“传令下去。”
李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日若对方再遣人来，非武装而至，阵前喊话，尔等不得攻击。”
“尤其是那个能说古音的女子，若她出现，第一时间报于朕知。”
“陛下，这……”沈文渊有些犹豫，“万一有诈？”
“朕自有分寸。”
李玉目光深邃。
“如今之势，僵持则共亡。唯有接触，方有一线生机。”
“他们若真有恶意，那些铁鸟巨兽早已扑来，何必等到今日？”
他挥了挥手：
“去吧。”
“让将士们轮番休息，保持警戒。告诉百姓，朕在，大炎就在。”
众臣退下后，李玉独自走到帐外，仰望星空。
这里的星空，与他记忆中的那个现代世界的星空。
似乎并无不同。
然而，脚下的土地，身边的臣民，却将他牢牢锁在了这古代帝王的躯壳之中。
他知道，明天，将是关键。
**夜色更深。**
隔离带两侧，两种文明，两种力量。
在黑暗中无声地对峙着，消化着白天的震撼，积蓄着应对明天未知的力量。
在龙国封锁线之外，更遥远的黑暗中，一些不属于龙国的“眼睛”。
也正通过高精度设备，贪婪地窥视着这片灯火通明的飞地。
星条联邦、欧联、樱花国……他们的情报人员和分析师，同样彻夜未眠，试图从这片超自然的谜团中，找出可供利用的缝隙。
燕城市区的喧嚣和恐慌。
似乎被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军阵暂时隔开。
但那种无形的压力，依旧通过电波和决策，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这片前沿之地。
苏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子里反复预演着可能发生的对话场景。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手势。
李玉同样无法入眠。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超市货架、自来水龙头、现代医疗器械……以及可能到来的谈判桌。
一夜无话。
只有风声，和无数颗剧烈跳动的心。
黎明，即将到来。
带着希望，或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