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也是军中悍将，虽然醉酒，反应却不慢，猛地向后一仰躲开，同时右脚就踹向了常茂的小腹。
“操！你还敢还手？”
常茂骂了一句，侧身闪避开了。
这一下，直接点燃了火药桶。
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桌椅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杯盘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
“王爷！”
“公爷！”
双方的家将随从见状，大喊一声，也立刻冲了上来，捉对开始厮杀。
“反了！反了！”
常升气得跺脚，想要拉架，却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了一边。
蓝玉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但他并没有立刻出手制止。
朱雄英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大舅常茂和四叔朱棣如同市井流氓般扭打在一起，看着常府家将和燕王府护卫打得不可开交，他心中的怒火也涌上了心头。
这朱棣，从一开始就言语轻佻，非议父亲，此刻更是与大舅动起手来。
简直是毫无长辈风度，更无亲王体统。
这和自己心目中的永乐大帝差着不止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朱雄英又想了想，也可以接受。
毕竟现在的朱棣还不是后面的朱棣。
老朱还在，自己父亲也还在，他当个纨绔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常茂因为醉酒和年纪稍长，在朱棣狠辣凌厉的军中拳脚下渐渐落了下风，脸上甚至挨了一拳，嘴角见血时，朱雄英眼中寒光爆闪。
去他妈的叔侄礼节！
去他妈的皇家体面！
都喝多了是吧？
那正好！
朱雄英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起桌上一个还没碎裂的酒坛子，体内真气微吐，整个人如同猎豹般蹿出，精准地切入战团。
“大舅！我来助你！”
低喝声中，朱雄英避开一名燕王府护卫的扑击，手中酒坛子划出一道弧线，并非是砸向朱棣的脑袋，而是狠狠地砸在了朱棣再次踹向常茂的右腿腿弯处。
砰！哗啦！
酒坛碎裂，酒水四溅。
朱棣只觉得右腿腿弯处一阵剧痛酸麻，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趔趄。
常茂正被打得火起，见外甥来援，精神大振的吼叫道：
“好外甥！揍他娘的！”
趁机一拳捣向朱棣空门大开的胸口。
朱棣仓促间用手臂格挡，却被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撞翻了一张桌子才稳住身形，又惊又怒地看向突然加入战团的朱雄英：
“小崽子！你敢对我动手？”
朱雄英根本不答话，脚下步伐一错，灵活异常的避开飞来的一个碗碟，顺势一个肘击，将一名试图从侧面抱住常茂的燕王府护卫撞得倒飞出去，直接砸倒了好几人。
他虽然年幼，但武当内家功夫已有小成，打这些家仆跟玩一样。
有了朱雄英这个生力军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
常茂压力大减，吼叫着再次扑向朱棣。
燕王府的护卫虽然精锐，但常府的家将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地方狭窄，人多反而施展不开，一时之间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常升想拉架又插不上手，只能徒劳地喊着：
“别打了！都住手！成何体统！”
然而，打红了眼的众人，谁还听他的？
朱雄英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揍他！
反正都喝多了。
明天酒醒了，谁还记得清今晚这糊涂账。
朱雄英并未恋战。
真要把燕王揍得太狠的话，那后续的麻烦就大了。
眼见常茂越战越勇，一拳砸在朱棣格挡的手臂上，逼得他踉跄后退，朱雄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再打下去，万一真打出个好歹，或者引来巡城兵马司的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脚下步伐一滑，如同游鱼般从两名扭打在一起的家将中间穿过，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雅间门口。
混乱之中，竟无人注意到他的脱离。
朱雄英轻轻拉开那扇被撞得有些变形的门扉，侧身闪了出去，然后又小心地将门虚掩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想必是酒楼的人早已被里面的动静吓跑了。
朱雄英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舒了一口气。
揍亲王叔父？
这经历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侧耳倾听着门内传来的动静，似乎常茂还在咆哮，朱棣的怒骂声也中气十足，看来两人都还能打。
就在他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
突然一只小手，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喂！”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朱雄英浑身一僵。
他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是高手？
还是自己刚才太专注于听里面的动静了？
他霍然转身，体内真气瞬间流转，右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当他看清身后之人时，所有的警惕、所有的思绪，甚至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走廊尽头窗格透入的月光，柔和地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孩。
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绫衫，外罩一件绣着折枝梅花月白色比甲，仿佛初春柳梢上新发的嫩芽，带着一种清新脱俗的灵气。
她的鼻梁挺翘，唇瓣是天然的樱红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点天生的娇憨。
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歪着头打量着他，眼神干净又大胆，没有丝毫寻常闺阁女子见到陌生男子的羞怯和闪躲。
朱雄英前世历经信息爆炸时代，见过无数屏幕上的美人，自认早已对所谓“惊艳”免疫。
他更不相信什么虚无缥缈的一见钟情。
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认知都被彻底颠覆。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什么东宫争斗，什么叔舅混战，什么皇图霸业……在这一刻，全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一抹鹅黄色的倩影，和这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一眼万年。
那少女见他半晌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她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喂？吓傻啦？还是在里面打架打蒙了？”
朱雄英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颊顿时一阵发烫，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你是谁？为何在此？”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
那少女却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觉得他这窘迫的样子很有趣。
她背着手，向前微微倾身，凑近了一点，一股淡淡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清香悄然钻入朱雄英的鼻息，让他心跳得更快了。
“我先问你的呀？”
少女眨着大眼睛，狡黠地笑道，
“里面打得那么热闹，你倒好，躲在这里偷听看戏？
你是哪边的呀？
跟常家舅舅一伙的，还是跟燕王殿下一边的？”
她竟然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朱雄英心中一惊。
“我……”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就在这时，雅间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整张桌子被掀翻了，伴随着常茂一声怒吼：
“朱老四！老子今天非把你屎打出来！”
以及朱棣气急败坏的骂声：
“常傻子！你找死！”
少女被里面的动静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掩住嘴，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低声道：
“哇，打得更凶了……燕王殿下好像要吃亏了呀？”
“此地危险，姑娘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朱雄英看着少女说道。
少女闻言，转过头来看他，眼中笑意未减：
“危险？我觉得挺好玩的呀。
比在家里听先生讲女诫有趣多了。”
她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朱雄英一番，若有所思道：
“看你年纪不大，身手好像很好的样子？
刚才溜出来那一下，很厉害嘛。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就在朱雄英犹豫着是否要告知真名的时候。
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
“小姐！
小姐您跑哪里去了？
快回来！
要是被老爷知道您又偷跑出来看热闹，奴婢就死定了！”
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脸惊慌。
少女听到呼唤，吐了吐舌头，显得娇俏可爱：
“哎呀，被发现了。”
她又看向朱雄英，飞快地小声说道：
“我叫徐妙锦！记住啦！
后会有期哦，看热闹的家伙！”
说完，她如同一只灵巧的黄莺，转身拉起那个小丫鬟，咯咯笑着，飞快地跑开了。
徐妙锦？
朱雄英愣在了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