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我低头看着那只死死攥住我米白色裙摆的手。
“放开。”
我声音发紧，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突如其来的纠缠让我生理性不适。九十九次死亡里，他从未这样狼狈地抓住过我。
从前他要么是高台上冷眼旁观的帝王，要么是刑场上把玩我生死的刽子手。
如今却像溺水者攥着浮木，连眼底的疯狂都掺了几分绝望。
殷玄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紧。“放开？曲长歌，你毁了朕的天下，毁了朕的国运，现在想一走了之？”
他的声音发颤，却还硬撑着帝王的腔调。
“朕说了，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朕也能把你抓回来！”
我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与殷玄成亲的那夜。
那时宫城满挂红灯，红烛的光映得他玄色婚服上。
他伸手掀我盖头时，长身玉立，笑容柔和：“长歌，朕等这日等了三年。”
“以后这江山，有你一半。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朕便摘了谁的脑袋。” 他还说，每年上元节都要陪我去看长安街的烟花，要把天下最好的暖玉都寻来，给我垫在枕下免得冬日畏寒。
那夜我信了。
信他眼底的光，信他掌心的温度，信他说的每一句唯一。
后来他果然寻来许多暖玉，可最后，那些玉都成了苏莲衣妆奁里的摆设。
他果然陪我看过一次上元烟花。
可第二年，他却在同样的烟火下，听苏莲衣说我私藏军粮，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他曾说护我周全，却让我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三夜，看着他与苏莲衣在殿内饮宴。
那些甜言蜜语，像极了上元夜的烟花，炸开时绚烂得让人忘乎所以，散了后却连一点余温都留不下。
我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撞出回音。
“你的天下？你的国运？”
我弯腰，盯着他猩红的眼睛，“殷玄，你搞反了。”
“当年若不是我曲家铁骑帮你平定四方，你连太子之位都坐不稳。”
“若不是我一次次替你背黑锅，构陷忠臣，你早被百姓的唾沫淹死了。”
“你所谓的天下，从一开始就是我曲家给你的。”
光柱突然剧烈晃动，系统的机械音响起：
【警告！通道稳定性下降，剩余时间 1 分 30 秒！】
【检测到非授权生命体绑定，强行拖拽将导致空间撕裂！】
殷玄像是没听见，另一只手举着传国玉玺。
“朕以大殷国运为引，绑定你的魂魄！”
“曲长歌，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朕的人！”
他说着，竟真的要将玉玺往光柱里塞，仿佛那枚冰冷的玉印能锁住我的灵魂。
我猛地抬脚，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
清脆的骨裂声在通道里响起，殷玄痛得闷哼一声，攥着裙摆的手却没松。
“你以为这破石头有用？”
我盯着他扭曲的脸。
“殷玄，你从来都不懂，我不是你的棋子，也不是你的所有物。”
“以前我一次次回来，是因为系统任务，是因为我傻，以为你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真心。可现在……”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染血的手背，扫过他眼底的偏执，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现在我才明白，你根本没有心。”
“你的心里只有权力，只有你自己。”
就在这时，通道外突然传来苏莲衣凄厉的哭喊：
“陛下！你不能丢下我！我是你的贵妃啊！”
“你忘了是谁帮你毒杀太子？是谁帮你陷害皇后？是我！是我苏莲衣啊！”
殷玄的身体僵了一下，却连回头都没回头，反而更用力地拽着我的裙摆，试图把我往回去的方向拉。
“别听她的！长歌，朕带你回皇宫，朕给你最好的宫殿，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殷玄，你杀了我父皇母后，杀了我三位兄长，杀了我九十九次，现在跟我说重新开始？你觉得可能吗？”
光柱再次晃动，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像是随时会崩塌。
系统的警告音更急促了：【剩余时间 30 秒！请宿主立刻挣脱非授权生命体，否则将被强制滞留！】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殷玄的手腕，用尽全力往外掰。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比起九十九次死亡的痛苦，这点疼算什么？
“殷玄，放手吧。”
我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你我之间，早就该结束了。”
“曲长歌，我的天下都没有了，我不允许你说结束！”
他说着，竟真的要跟着我一起冲进现实世界。
我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我毫不犹豫地将刀划向自己的裙摆，殷玄的手猛地落空，身体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几步。
“不！”
他嘶吼着，想要再次抓住我，可光柱已经开始收缩，将他挡在了外面。我看着他在通道另一头疯狂地拍打无形的屏障，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变成绝望，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殷玄，再见了。不对，是再也不见。”
说完，我转身朝着光柱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殷玄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通道崩塌的巨响。
可我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