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艺洲！鸡蛋不是那么打的！壳！壳掉进去了！”
“安艺洲！让你加洋葱，不是让你把整盆都倒进去！”
“安艺洲！那是客人要的钱，找零！不是让你收起来！”
……
一个上午，我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我终于深刻地认识到，我捡回来的不是个福星，是个活祖宗。
这位安大少爷，除了会煮一锅好粥之外，在烤冷面这个领域，简直是一片空白。
让他打个鸡蛋，他能把一半的蛋壳敲进碗里。
让他切个洋葱，他能把自己熏得眼泪直流，切出来的东西更是奇形怪状，有条有块还有丝。
让他收钱，他对着一堆零钱能发呆五分钟，完全搞不清楚五块和十块的区别。
我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大哥，你以前是生活在哪个星球的？你没买过东西吗？”我终于忍不住了。
他拿着一个鸡蛋，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买过。刷卡。”
我：“……”
行，我错了，我不该问。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林思彤，他是你唯一的员工，不能骂跑了。
再说，他长得那么好看，骂他我都有点于心不忍。
算了，从头教吧。
“来，看着我。”我拿起一个鸡蛋，在碗沿上轻轻一磕，两手一掰，一个完整的蛋黄就滑进了碗里。
“看会了吗？”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拿起一个，模仿我的动作，在碗沿上一磕……
“啪”一声，用力过猛，鸡蛋连着壳，碎了一半在碗里，一半在他手上，蛋液流了他一手。
我闭上了眼睛。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我认命地给他收拾残局，然后把他从核心工作区推了出去。
“得了，你别动了。你就站那儿，别说话，微笑，就行了。”
他看起来有点委屈：“我能学会的。”
“我相信你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但我的本钱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乖，你就当个吉祥物。”
我算是看明白了，指望他干活，我还不如指望黄毛良心发现。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我这个决定，简直是英明神武。
安艺洲往我摊子旁边一站，什么都不用干，就跟个雕塑似的。
然后，我的摊位前，开始排队了。
而且，排队的清一色，全是年轻姑娘。
“老板，一份烤冷面，加里脊。”一个小姐姐一边说，一边眼睛不住地往安艺洲身上瞟。
“好嘞！”我热情洋溢。
“那个……小哥哥，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呀？”另一个更大胆的直接问安艺洲。
安艺洲看了我一眼，我赶紧给他使眼色：笑！快笑！
他好像没懂，就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那个女生，没说话。
结果那女生脸更红了：“哇，好高冷啊，我喜欢！”
我：“？？？”
这都行？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点失控了。
“老板，我要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我朋友！”
“我也要我也要，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天哪，卖烤冷面的都这么帅了吗？那我以后天天来！”
我的手都快翻出残影了，铁板上的烤冷面就没停过。
我一边忙，一边偷偷看安艺洲。
他就那么站着，一脸的状况外，对周围叽叽喳喳的女生们视若无睹。
偶尔有太大胆的想上手摸他一下，他会很轻微地皱一下眉，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这种禁欲又疏离的气质，好像更让那群姑娘们疯狂了。
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起。
今天这营业额，不得翻倍？
一万块，好像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我看着安艺洲，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这哪是捡了个麻烦，这分明是捡了个活财神啊！
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客人才渐渐少了。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坐在小马扎上，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安艺洲递过来一瓶水。
“喝水。”
我接过来，拧开就灌了好几口。
“累死我了。”我捶了捶后腰。
“对不起。”他突然说。
“啊？”我没反应过来，“对不起什么？”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他低着头，声音有点闷。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谁说你没帮上忙？”我用瓶子碰了碰他。
“你可是我们摊位的金字招牌，看到没，今天这业绩，全靠你这张脸。”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一上午的收入，快赶上我平时一整天的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还是有点不确定。
“真的？”
“比真金还真！”我凑过去，小声说，“我跟你说，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三天，我就能把那帮孙子的钱给凑齐了！”
我说到“那帮孙子”的时候，咬牙切齿 。
安艺洲的眼神动了动：“有人找你麻烦？”
“嗯，一点小事。”我不想多说，摆了摆手，“我能解决。”
他看着我，没再追问。
下午人少，我终于有时间，手把手地教他烤冷面的全套流程。
从打蛋，放面，刷酱，到翻面，切块，打包。
我发现，他其实非常聪明。
只要我演示一遍，告诉他要点，他第二次就能做得有模有样。
虽然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但至少不会再把蛋壳打进去了。
“对，就是这样，翻过来……哎，漂亮！”
他成功地做出了第一份完整的烤冷面，虽然卖相一般，但好歹是成品。
他看着自己铲子里的作品，眼睛里闪着一种很亮的光。
那是一种……小孩子得到糖果一样的，纯粹的喜悦和成就感。
我看着他，心里也跟着高兴。
“不错不错，有前途。”我拍了拍他的背。
“这份就当你的下午茶了。”
他点了点头，拿着那份烤冷面，坐到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看着他吃自己做的东西时满足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下午的阳光都温柔了许多。
晚上，生意依旧火爆。
安艺洲已经能帮我打打下手了。
虽然还是会犯点小错，比如把甜酱当成辣酱，但总比之前好多了。
而且，他那张脸的吸引力，丝毫没有减退。
甚至还有人开了直播，标题就是“全网最帅烤冷面小哥”。
我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乐开了花。
收摊的时候，我数着今天挣的钱，手都有点抖。
三千二！
一天，就挣了三千二！
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安艺洲！”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我们发了！我们发了！”
他被我晃得有点懵，但看着我手里的钱，也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太好了。”他说。
“走！今天姐请你吃大餐！”我豪气地一挥手。
我所谓的“大餐”，就是夜市另一头的一家砂锅麻辣烫。
我点了满满一大锅，各种丸子，蔬菜，还有我最爱的肥牛卷。
热气腾腾的砂锅端上来，红油滚滚，香气扑鼻。
“吃！随便吃！管够！”我把筷子塞给他。
他看着那锅红彤彤的东西，好像有点犹豫。
“怎么了？不吃辣？”
“……能吃一点。”
他夹起一片沾满汤汁的肥牛，放进嘴里，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下一秒，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额头上开始冒汗，嘴里不停地吸着凉气。
“水……水……”
我赶紧把我的那杯冰可乐推给他。
他接过去，咕咚咕咚就喝了大半杯。
我看着他被辣得眼圈泛红，嘴唇红肿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能吃辣你早说啊！”
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因为眼圈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爱。
我笑得更大声了。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重新给他要了一杯冰水，“那吃点不辣的。”
我从锅里给他捞了很多青菜和丸子，在我的清水碗里涮了涮，才放到他碗里。
“这样就不辣了。”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默默地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我心满意足。
不仅是因为挣了钱，也因为……看着安艺洲被辣到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回去的路上，我推着车，哼着小曲。
安艺洲走在我旁边，突然开口：“你说的，三天一万块，还差多少？”
“今天挣了三千二，还差六千八。”我掰着指头算，“明天后天，努努力，应该差不多。”
“嗯。”
他应了一声，又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有话想说。
“怎么了？”我问。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如果……钱不够，我可以想办法。”他说的很慢，很认真。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连五块钱都没有。”我调侃他。
他抿了抿嘴，似乎被我噎了一下。
“我有我的办法。”他坚持道。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我知道他可能是想起了他那个“被冻结的卡”了。
“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拍了拍他的胳膊。
“不过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你啊，就安安心心当你的金字招牌，比什么都强。”
我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相信我，林思彤出品，必属精品。
不管是烤冷面，还是解决麻烦，都一样。”
我没回头，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后面看着我。
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洗漱完毕。
我躺在床上，他睡在地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安艺洲。”我突然开口。
“嗯？”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黑暗中，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我听到他低低地说：“一个……不自由的人。”
不自由的人？
这是什么回答？
我还想再问，他却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不想说，我就不问。
反正，他现在是我的员工，这就够了。
我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特别香。
因为我知道，明天，我的活财神还会继续帮我挣钱。
一万块，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