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许妍怔怔摇头，原本喜气洋洋的脸霎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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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群众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住。
“这是什么情况啊？不是许妍认亲吗？怎么沈家一群人奔着许妍养母去了？！”
许妍拦住要带我离开的男管家:“不，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许美兰这个没读过什么书，只会干粗活的土老冒，怎么可能是沈家大小姐？！”
“我会弹琴，会唱歌，长得漂亮，我才是最符合沈家这种豪门气质的真千金啊！”
许妍的同学也附和点头。
“我们是在帮许妍寻亲，不是她这个骗子养母，她就是个卖煎饼的，你们找错人了！”
“就是，这真是乌龙笑话了！许妍养母这上不了台面的穷酸样，给我家狗做护工我都瞧不上呢！”
“你们拿沈家工资，替沈家办事，可得擦亮眼睛认认清楚，怠慢了沈家真正的千金，小心工作不保！”
这群孩子笃定许妍就是沈家千金。
我整个人也是懵懵的。
我当然知道许妍不可能是首富家的孩子，但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压根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爸妈。
人生走过三十八个年头，我也曾好奇过自己亲生爸妈是谁。
但自从领养了许妍，我有了自己的家人，这种渴望了解身世的念头便被我打消了。
我人还恍惚着，许妍急迫催促我道:“许美兰，你说话啊！告诉他们，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千金！”
“你不过就是个混进沈家的下人！偷走我锦绣人生的人贩子！”
我被许妍推得一个踉跄，男管家一个眼神示意。
许妍被保镖一个过肩摔，狠狠抱摔在地，一脸难以置信怒骂。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这么欺负沈家千金，我要告诉沈家家主，让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吃不了兜着走！”
许妍从地上爬起，忽然盯住我冷笑道:“许美兰，我知道了，这群人一定是你找来演戏的！”
“你真够虚伪的，故意找一群流氓冒充沈家人，抬高自己身份，好给自己洗清偷孩子的嫌疑。”
“这种谎都敢撒，你就不怕我沈家的爸爸妈妈追究你碰瓷诈骗？！”
围观群众被她带偏节奏，惊呼:“天哪！敢碰瓷沈家首富？！这女人疯了吧！”
“人家许妍认亲，她可真会舔脸，扮演了十几年首富女儿的妈妈，还真把自己当沈家大小姐了？”
“还别说，这群保镖的演技真不赖，都可以去拍电影了！”
“真是太可恶了！许美兰指使这群流氓欺压我们正义群众，连首富千金都敢动手，咱们跟这群流氓拼了！”
围观群众们起哄扑上来和沈家来的人扭打在一处。
网媒记者们用直播镜头记录下这混乱的一幕。
许妍站在镜头前装模作样哭泣。
“我是真没想到我的养母会不念我十八年陪伴她的恩情，雇流氓欺负我！”
“我要寻亲，她不止一次带混混来威胁我，害我这段时间不敢回来，只能躲在同学家里。”
“沈家的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救我！”
弹幕刷个不停，全都是心疼许妍咒骂我这个养母的。
我被人群推搡着，拖拽着，只听男管家大喊:“保护好大小姐！”
砰的一声响，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大家惊惧地望着站在车顶举着枪的保镖。
与此同时，他的对面缓缓开来另一辆军用车。
保镖将枪快速别在腰间，向从军车走下的高大男人抬手行礼。
其余保镖皆跟随列队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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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学校的学生们已有人认出这位就是沈家家主。
许妍闻言，激动上前，喊了声:“爸爸！”
围观群众们由窃窃私语的猜疑转为由衷的赞叹。
“这位就是沈家家主啊！真是贵气十足，和许妍还真有父女相呢！”
“有这么个牛掰的父亲撑腰，许妍这下算是苦尽甘来了！”
“听说沈首富在部队有军衔，许美兰这个骗子这下是踢到铁板了！”
沈家家主沈靖面对送上门的“女儿”，皱眉不悦。
“我沈靖结婚不过三年，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小姑娘，你最好谨慎说话！我沈家的瓷可没那么好碰！”
许妍脸色一白，却依旧不甘心坚持道:“爸爸，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啊！”
“您沈家的那块玉佩就是证据，它是许美兰这个女人从我身上取走的！”
沈靖冷下脸来:“胡说八道！”
“这块玉佩是我母亲给我丢失三十八年的姐姐的，和你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有什么关系！”
许妍被沈靖一个瞪眼，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一声“姐姐”，我有些手足无措，却被沈靖紧紧握住了颤抖的双手。
他嗫嚅着唇，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道:“姐姐，我和妈足足盼了你三十八年，跟我回家吧！”
沈靖眼底的热泪唤起了我三岁那年破碎模糊的记忆。
印象中，是有个小男孩跟在我后面，用含糊不清的婴语唤我“姐姐”。
我是在给弟弟买糖葫芦的集市跟着一个打扮和妈妈很像的女人走丢的。
之后所有的记忆都是在福利院孤单地等着领养人的到来。
一年又一年，熬大了岁数，没人愿意领我。
我便领养了被亲妈嫌弃的许妍，将自己童年缺失的爱毫无保留给了她。
怕她受委屈，我为她半生未嫁，却落了个错处。
心灰意冷和她解除了收养关系。
没想到，她的虚荣寻亲执念，反倒让我有生之年，盼到了自己的家人。
仿佛生怕我再次走丢，沈靖紧紧牵着我的手走向他的军用车。
围观群众自动避让。
“看来我们都被许妍忽悠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富豪千金，人家沈家家主压根不搭理她！”
“这个许美兰才是真正的千金之躯，许妍和养母闹得这么难看，怕是她肠子都得悔青了！”
“养母养她十八年，她却恩将仇报诬陷养母是小偷，逼养母认错，这种没良心的孩子还真是活该被扔掉！”
无论是现场群众，还是直播弹幕，全都反戈批评指责起许妍。
就连许妍的贵族同学们也不愿信她了。
有人愤怒质问:“许妍，你怎么可以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欺骗我们？！你那个玉佩分明是你偷你养母的，你却倒打一耙编造故事朝你养母泼脏水？！”
“口口声声说别人是骗子，我看你才像那个骗子！”
许妍惶恐摇头:“不……你们相信我！我就算不是沈家千金，凭我的天赋和美貌，我的亲生爸妈一定不是普通人！”
停在沈靖的车旁，我扭过脸挑眉看她:“许妍，他们确实不普通，所以……你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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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回复，我望向一群八卦敬业的网媒记者。
“想知道许妍的父母是谁，就跟我来京市第八看守所！”
网媒记者们闻风而动，跟在沈靖车后，来捕捉这寻亲闹剧背后的真相。
看守所窗口坐下一位面容瘦削，却难掩清丽的女人。
我和她唯一一次见面，是在十八年前，也是在同样的窗口位置。
我抱着她丢弃的孩子向她表明自己想领养的意图。
女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耸耸肩:“这个病种，有人要她，算她好命！”
“只是以后你千万别把孩子带我跟前！也别告诉她我是她妈！”
如今，我主动找她，十八年的漫长岁月，她已想不起我是当初捡了她孩子的人。
“你是……”
她怔怔间，我开了口:“很抱歉，我今天来是还孩子的。”
跟我进来的网媒记者全程直播。
弹幕一片震惊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许妍怎么寻亲到监狱去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许妍和这个女犯人长得还真有七八分像，这难道真的是许妍亲妈吗？”
“从富豪爸妈一下切换到罪犯版的父母，这可真够炸裂的！”
许妍亲妈错愕间，我已经伸手将回避退缩的许妍拽到窗口座位。
母女俩眼神对视上，女犯人喃喃感慨道:“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许妍露出极度的抗拒和厌恶。
“不！她不是我亲妈！”
“我的爸爸妈妈是京市富豪才对！”
她突然转身抱着我的双腿跪下了。
“妈妈，我错了！我不寻亲了，在我心里，您才是我亲妈。”
“我求您带我一起回沈家，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她后悔了，我却早已心死，抽出腿，淡淡讽刺道:“许妍，我这个小偷，骗子可没有资格做你妈妈！”
“何况，我们已经断了亲，无论你愿不愿意认回你父母，都和我再无关系！”
许妍挪着膝盖向前:“妈妈，这些程序上的东西并不重要！”
“您为了我十几年都不嫁人，我不信你真舍得不要我？”
“我不过是青春期叛逆，犯了每个孩子都会犯的错！您做妈妈的，应该理解支持我啊！”
“要不是我坚持寻亲，妈妈你也不会有这么好运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妈妈，我帮你找到家人，您就不能谅解我，就算我将功补过了吗？”
“我知道您带我来监狱，只是和我赌气，找个女犯人冒充我亲妈教训我！”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我的亲生爸妈就算是世界首富，我也坚决不认！”
“我许妍这辈子只认您这么一个养母，做您最贴心的小棉袄！”
她一番巧言善辩，表情却郑重其事，跟真的一样。
我轻笑问她:“许妍，你想回的家究竟是曾经和我在一起的出租屋，还是沈家呢？”
许妍面色犹豫，我不再给她狡辩的机会。
“许妍，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
“无论是哪个家，在我这里，都不再有你这么个女儿的位置！”
“龙生龙，凤生凤，你一个心术不正的罪犯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进我沈家门！”
我转身决绝离开。
想要追上来的许妍被一群网媒记者堵住，一个接一个问题尖锐抛出。
“许妍同学，你坚持寻亲，结果却是从富豪女儿到罪犯的孩子，你后悔吗？”
“和养母闹掰，错失做沈家千金的机会，你觉得遗憾吗？”
“请问，您作为罪犯女儿，听说您亲生父母是由于FD被捕的，您生父早在你出生那一年被判死刑，你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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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媒记者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摸清了许妍亲生父母的犯罪背景。
许妍难以置信又不愿承认，吼道:“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我的爸爸妈妈怎么可能是DF!”
“我聪明又漂亮，我应该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坐拥亿万身家！”
许妍亲妈冲着窗口激动喊道:“妍妍！我真的是你妈妈，你胳膊上有一块烧伤的疤。”
“你出生三个月时，我听说你爸爸被抓了，情急之下将你摔在了烤尿片的火炉上！”
“你爸爸干了错事，妈妈知道自己作为从犯也逃不掉！无奈之下就将你丢在了许美兰家门口。”
“你出生就有先心病，妈妈以为你活不了，没想到许美兰真的把你养大了！”
“妈妈私心其实不愿你寻亲，不想让你背负沉重的枷锁生活……”
“那你就去死啊！”
许妍突然冲到窗口，满眼都是怨恨。
“妍妍……你……”许妍亲妈愣愣红了眼眶。
许妍双手按着窗台，咬着牙怒瞪道:“我警告你！别乱认女儿！我的亲妈只有许美兰！”
我跟着弟弟沈靖回了沈家。
我的母亲被女佣搀扶着在门口迎接我。
三十八年没见，妈妈抱着我痛哭自责。
心疼我才四十多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妈妈领着我去看我小时候住的儿童房。
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有我小时候画的画，还有我学舞蹈的照片。
房间的角落还堆放着一台破旧的钢琴。
也难怪我时常做梦梦到自己穿着公主裙，在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弹琴唱歌。
在福利院的我没有机会接触这种有钱人才能学的东西。
所以才在养了许妍后，为了弥补自己童年的遗憾。
我送她学习各种才艺，一天打多份工，累到吐血，供养她进贵族学校。
她进入贵族学校，开了眼界，开始瞧不起我这个卖苦力为生的养母。
别人的孩子都是豪车接送，一年出国旅游好几次。
一件衣服抵我一年收入。
这是我个人能力做不到的。
她比不上别的同学，对我生了怨恨。
指责我是个废物母亲，并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
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说两句气话。
谁曾想，在我这个养母精心为她准备生日的这天，她选择对我这个养育她十八年的母亲公开处刑。
她推翻十层蛋糕架，也宣告了我们母女情分的终止。
如今，我回归沈家，盛大的接风宴，众多宾客云集恭贺，或许是许妍曾经向往的风光体面。
只是，我和她再次碰面，早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妈妈！”
许妍跑过来，想要亲昵揽我的胳膊，被我退后避开。
许妍挤出虚伪笑意，打量我夸赞道:“妈妈，你今天真漂亮！和我这个女儿一样漂亮！”
“咱们母女这气质是自带贵气，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差！”
她试图套近乎，我态度冷漠:“你来做什么？”
许妍一时尴尬，脸皮却是厚得很:“妈妈，今天是沈家认亲宴席，我也来认认舅舅和外婆。”
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讥讽。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白眼狼？”
我被弟媳伸手挽住胳膊。
“……林老师？”许妍看到来人，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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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师，您也太低调了，教了我三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普通打工的。”
“我就说和你一见如故，感觉格外亲切，原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许妍笑嘻嘻的讨好口吻:“舅妈，那我申请去德留学的名额，就指望您帮忙通过了！”
林楠冷脸道:“谁和你个白眼狼是一家人！”
“就你这种思想作风不正，在网上诋毁造谣养母的学生，我已经向校领导举报了。”
“你就等着学校的开除通知吧！”
许妍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副震惊惶恐的模样，拦住我和林楠的去路。
“林老师，您说过，我是您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您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许妍哭着拽住我的胳膊，“妈妈，妈妈，你替我求求情啊！我不能离开贵族学校，这是我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抽出手臂，对她已无半分怜惜。
“许妍，这机会是我给你的，如今我想收回，也是你应得的。”
“如果你没有因为寻亲朝我泼脏水，我就算不回沈家，也会尽全力供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但这机会是你自己亲手放弃的，所以，回到你该回的位置，也是你作为罪犯女儿的宿命！”
许妍哭着摇头:“不！妈妈，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陪你熬了十八年的苦日子，你不能这么丢下我不管！”
“妈妈，你不能这么自私！”
“没有我，你这辈子只能在底层做牛马！卖一辈子苦力！”
她的大声嚷嚷惹得现场宾客一阵议论。
沈靖站在台上回应许妍:“我能找回我姐姐，和那块玉佩无关。”
“这三十多年，我们沈家一直没放弃寻亲，一年前我派出的寻亲团队，已经帮我定位了姐姐所在位置。”
“接姐姐回沈家，是早晚的事。”
“许妍同学，我姐姐养你一场，你不知感恩，妄想攀附权贵，希望落空，又想来纠缠我们沈家。”
“你当我们沈家是菜市口，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混进来坐享其成？！”
沈靖发了怒，嘀嘀咕咕讨论的宾客噤了声。
许妍被保安驱逐出宴席。
沈靖这才露出些许温柔笑意，看向台下的我:“我的姐姐，沈清荷，欢迎回家！”
沈清荷？原来我的真名叫沈清荷。
告别了受苦受难的许美兰，我在沈家过上了安逸自由的新人生。
四十多岁的我，不惧年龄大，重新拾起小时候的兴趣。
学弹琴，跳舞，唱歌，画画。
我的时间被安排得十分紧凑，无暇回忆过去。
也经由我弟弟沈靖的介绍，认识了他做警察的好友。
男人比我小了五六岁，至今未婚。
我们聊得投机，也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
只是他经常在约会时因工作开溜，说要去抓人。
也是从他这里，我听到了许妍的消息。
据说她被贵族学校退学后，断了经济资助，也不愿踏实找工作。
一心想嫁个有钱人逆天改命，混进夜场，遇到的都是些玩玩的公子哥儿。
新鲜感过了，就抛弃了她。
她不甘心，为了捞快钱，被人引诱，干起了和她生母曾经做过的，一样的勾当。
被人抓到时，她已然神志不清。
上车时，还在大声嚷嚷着，说自己是沈家大小姐沈清荷的女儿。
她和自己的生母被安排关押在一处，想要请求我去看她。
为了配合警察男友的工作，钓出许妍背后的大鱼。
我最后一次去见她，在她的哀求呼救声中，骗了她。
我说会借沈家关系保她出来，只要她配合调查，坦白招认。
她哭着点头。
许妍的案子了结，被判了十三年。
盼不到我的到来，她将怨火发向自己生母。
两人争执吵闹间，许妍失手掐死了自己的生母，被判死刑。
对于许妍的结局，我已经没什么难过悲伤的情绪了。
我和警察男友的婚礼已经在筹备中，对于当前的生活，我很知足。
而未来，我仍期待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