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体乾那声“请封皇后”像块石头砸进滚油里，养心殿里瞬间炸开了锅。
李狗蛋握着小翠的手僵在半空，感觉指尖的温软突然变得滚烫。他猛地抽回手，手背在龙袍下摆上蹭了蹭，好像沾了什么烫人的东西。刚才还弥漫在空气里的暧昧气息，被这声喊搅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殿的尴尬。
小翠的脸比小龙虾的壳还红，头埋得快钻进胸口，手里的帕子被绞成了麻花。皇后……他们刚才那样，要是被人撞见，怕是要被按上“秽乱宫闱”的罪名，砍头都是轻的。
“首辅？他凑什么热闹？”李狗蛋干咳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朕的婚事，用得着他瞎操心？”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个苍老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立后乃国本大事，老臣身为首辅，岂能坐视不理？”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老头缓步走了进来。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每走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这就是大靖朝的首辅，周延儒——朝堂上为数不多能让王瑾和陆清流都忌惮三分的人物。
周延儒身后跟着一群文武百官，黑压压地站了一殿，连刚被“罚俸闭门思过”的王瑾和陆清流，居然也混在人群里，眼神各异。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周延儒向来不管后宫之事，今天突然带着这么多人来逼他立后，绝对没那么简单。尤其是王瑾和陆清流这两个死对头，居然能同时出现在这儿，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周首辅倒是消息灵通。”李狗蛋往龙椅上一坐，故意翘起二郎腿，露出脚上那双没穿袜子的龙靴——他就是要让这些人看看，他这个皇帝没那么多规矩可讲，“不知道首辅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周延儒弯腰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回陛下，老臣举荐的是镇国公之女，慕容雪。此女年方十六，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其父镇国公手握兵权，忠心耿耿，若能立为皇后，既能稳固国本，又能安抚军方，实乃两全之策。”
“镇国公？”李狗蛋挑眉。
他想起这个镇国公，是开国元勋之后，手里握着京畿三大营的兵权，是个实打实的军头。周延儒举荐他的女儿，是想把军方拉上船？
“老臣觉得不妥！”没等李狗蛋说话，陆清流就跳了出来，他脖子上还缠着绷带，说话漏风，“镇国公虽有功，但慕容雪乃武将之女，性子剽悍，恐难母仪天下！老臣举荐吏部尚书之女，苏婉儿，此女精通诗词歌赋，乃江南第一才女，更适合做皇后！”
李狗蛋心里冷笑。
陆清流这是想把自己人塞进后宫，跟周延儒唱对台戏啊。
“陆大人此言差矣！”王瑾突然开口，尖细的嗓音像指甲刮过木板，“女子无才便是德，苏婉儿过于柔弱，岂能担起皇后重任？依老奴看，还是户部尚书的侄女林梦瑶好，她出身商贾之家，精于算计，定能为陛下打理好内库！”
好家伙！
李狗蛋算是看明白了。
这哪是请封皇后，分明是三方势力在这儿抢地盘呢！周延儒想拉拢军方，陆清流想安插文官势力，王瑾则盯着内库的银子，各有各的算盘！
“你们倒是替朕考虑得‘周全’啊。”李狗蛋拍了拍手，语气里满是嘲讽，“那朕倒想问问，这皇后是给朕娶的，还是给你们娶的？”
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没人敢接话。
周延儒干咳两声，又开口了：“陛下，立后不仅是陛下的家事，更是国事。皇后的人选，关乎朝堂稳定，还请陛下三思。”
“三思？”李狗蛋站起身，走到周延儒面前，目光扫过众人，“朕看你们是想让皇后当你们的眼线，监视朕的一举一动吧？”
陆清流脸色一白：“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李狗蛋冷笑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那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昨天还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今天能凑在一起逼朕立后？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就等着看朕的笑话？”
这话像颗炸雷，炸得众人脸色大变。
王瑾和陆清流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又赶紧移开视线，眼神里满是慌乱。
周延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陛下，老臣等只是为了国事，绝无串通之说。”
“是吗？”李狗蛋走到王瑾面前，突然伸手扯掉他腰间的玉带，扔在地上，“那九千岁能不能告诉朕，你不是被罚闭门思过了吗？怎么有空跑到这儿来？”
王瑾吓得赶紧跪下：“陛下！老奴……老奴是担心陛下，才……才斗胆前来……”
“担心朕？”李狗蛋又走到陆清流面前，指着他脖子上的绷带，“陆大人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刚才在朝堂上打架的力气，看来没白费啊。”
陆清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扑通一声也跪下了：“陛下恕罪！臣……臣也是为了国事……”
“为了国事？”李狗蛋环视一圈，声音越来越冷，“为了国事，你们就能伪造罪证？为了国事，你们就能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为了国事，你们就能逼着朕做不想做的事？”
他越说越气，一脚踹在旁边的柱子上，震得上面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告诉你们！朕的皇后，朕自己选！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把满殿的文武百官都镇住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李狗蛋发这么大的火，那眼神里的戾气，不像个刚登基没多久的年轻皇帝，倒像个杀伐果断的开国君主。
周延儒皱着眉，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昏庸的皇帝，发起火来居然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小翠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端着那盘没吃完的小龙虾，声音不大却很清晰：“陛下，您还没吃完饭呢，菜该凉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穿着水绿色襦裙的小宫女，在满殿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打断皇帝的话，还让他吃饭？
李狗蛋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小宫女是怕他气坏了身子啊。
他看着小翠那双清澈的眼睛，刚才的怒火突然就消了大半。
“对，吃饭。”李狗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拿起一只小龙虾就剥，“天大的事，也得等朕吃完饭再说。”
他旁若无人地吃着，虾肉的麻辣鲜香在嘴里散开，刚才的烦躁和怒火，好像都被这味道抚平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周延儒看着李狗蛋油乎乎的手指，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小翠，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瑾的脸色阴沉沉的，盯着小翠的眼神像要吃人——这个小宫女，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刷存在感，是活腻了！
陆清流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翠，又看了看李狗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李狗蛋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给小翠递一只剥好的虾肉。小翠一开始还不敢接，被他瞪了一眼，才红着脸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着。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殿沉默的文武百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荒诞，又有种莫名的和谐。
王体乾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陛下刚才对小翠的态度，是不是在暗示什么？难道……陛下属意的皇后，是这个小宫女？
这要是真的，那可就炸锅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宫女，居然要当皇后？王瑾和陆清流绝对不会同意！
李狗蛋吃了半盘小龙虾，感觉差不多了，才放下爪子，拿起小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李狗蛋靠在龙椅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别再拿立后当幌子，朕没那么好骗。”
周延儒深吸一口气，知道再绕圈子也没用了，索性开门见山：“陛下，老臣等是想请陛下下旨，彻查北狄私通一案。陆大人虽有冤屈，但北狄确实在暗中联络我朝官员，此事若不查清，恐危及江山社稷。”
李狗蛋挑眉。
来了。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借着立后的由头逼他表态，实际上是想让他下令彻查北狄私通案，好趁机铲除异己。
“彻查？”李狗蛋笑了，“怎么查？让王瑾的锦衣卫去查，还是让陆大人的门生故吏去查？到最后还不是你们互相倾轧，借机排除异己？”
周延儒沉默了。
李狗蛋说得没错，无论是让瑾党还是清流党去查，最后都会变成一场闹剧。
“朕看这样吧。”李狗蛋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北狄私通一案，朕亲自督办。王瑾，你调一队锦衣卫给朕，只听朕的命令。陆清流，你把你知道的线索都交上来，不得隐瞒。周首辅，你负责协调各部，提供支持。”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记住，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别怪朕不客气！”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帝亲自督办？这还是头一遭！
周延儒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行礼：“陛下英明！”
王瑾和陆清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但也只能跟着行礼：“臣（老奴）遵旨！”
李狗蛋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冷笑。
想让他当枪使？没门！
他亲自督办，就是要掌握主动权，谁也别想借着这个案子兴风作浪。
“还有皇后的事。”李狗蛋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小翠身上，“朕觉得，立后之事不急，先选些秀女进宫，充实后宫再说。至于皇后人选……朕自有安排。”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皇后的位置，他心里有人选了，但现在不能说。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在了小翠身上，眼神各异。
王瑾的脸色更难看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除掉这个碍眼的小宫女。
陆清流则若有所思，好像在琢磨着什么。
周延儒深深地看了小翠一眼，又看了看李狗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陛下圣明，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行了，没事都散了吧。”李狗蛋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王瑾，把你的锦衣卫带到殿外候命。陆清流，把线索整理好，送到养心殿来。周首辅，你去协调各部吧。”
“是！”众人躬身行礼，浩浩荡荡地退了出去。
殿里终于再次清净下来。
李狗蛋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
“陛下，您刚才太厉害了！”王体乾凑上来，一脸崇拜，“几句话就把他们都打发了，还把案子拿到了自己手里，高！实在是高！”
“少拍马屁。”李狗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点小得意，“赶紧去看看王瑾把人带来了没有，朕要亲自挑选。”
“是！奴才这就去！”王体乾乐颠颠地跑了。
殿里只剩下李狗蛋和小翠。
小翠低着头，手里还攥着那块擦手的帕子，上面沾着点红油。
“刚才……谢谢你。”李狗蛋走到她面前，声音有点不自然，“要不是你提醒，朕还真忘了吃饭。”
小翠抬起头，脸颊还是红红的，眼神却很清澈：“陛下是天子，要保重龙体。”
“天子也得吃饭啊。”李狗蛋笑了，看着她沾了点辣椒末的嘴角，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那个……你也累了，去歇会儿吧。”
“是。”小翠低下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小声说，“陛下，秀女……要是不好，您别勉强。”
李狗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小宫女是在担心他会被秀女们算计。
他心里一暖，笑着说：“放心，朕心里有数。”
小翠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李狗蛋正看着她，脸一红，赶紧跑了。
李狗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立后这件事，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如果皇后是小翠……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想象着小翠穿着皇后礼服的样子，虽然肯定会紧张得手足无措，但一定很可爱。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李狗蛋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先把北狄的案子查清楚再说。”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案几前，拿起陆清流刚送上来的线索，认真看了起来。
线索不多，只有几封模糊的书信，还有几个可疑的名字。
但李狗蛋知道，这背后肯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他必须查清楚，不仅是为了稳固江山，更是为了……能有一天，光明正大地把小翠娶进门，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皇后。
就在这时，王体乾跑了进来：“陛下，锦衣卫带来了，就在殿外候着，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走，看看去。”李狗蛋放下线索，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查案，开始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养心殿的那一刻，王瑾正站在角落里，阴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
“小宫女？皇后？”王瑾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心腹太监低声说，“去，把那个叫小翠的宫女的底细查清楚，我要知道她祖宗十八代的事！还有，给她……找点麻烦。”
心腹太监躬身领命，快步消失在阴影里。
一场围绕着小翠的暗战，已经悄然打响。
而这一切，李狗蛋还一无所知。他正兴致勃勃地挑选着锦衣卫，准备大干一场，却不知道，他最想保护的人，已经被卷入了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