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雪原的第七日，风停了，天却更冷。
青云圣地的三艘古战舟，像三片枯叶，缓缓落在死绝崖外的冰原上。
舟头站着三位太上老祖，曾经的下界活化石，此刻却一个个白发苍苍，衣袍褴褛，气息萎靡得像风中残烛。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长老、真传、执事……
所有人的修为都在回收之夜跌回原点，最强的也不过化神，最弱的甚至跌回炼气。
他们跪在雪地里，额头抵着冰面，一路从青云圣地跪到北域，一万三千里，膝盖下的血早已冻成紫黑色的冰壳。
古皇转世的老祖（如今只剩合体境）最先爬到林凡面前。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狂热与惶恐，声音像破锣：
“林师……不，林祖！”
“老朽有眼无珠！”
“圣地上下，所有气运、机缘、帝兵、底蕴……全是你一手所赐！”
“求林祖回山！圣地……不能没有你啊！”
朱厌老祖和剑道老祖也爬过来，三颗苍老的头颅重重磕在林凡脚边的冰面上，磕一下，血溅三尺。
林凡坐在一块青石上，脚边烤着一堆篝火。
火是王霸生的，柴是仙金母矿的碎料，烧得噼啪作响。
他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灵兽肉汤，是王霸早上炖了六个时辰的。
汤面漂着金黄的油花，香得能让死人流泪。
他喝了一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才慢慢开口：
“三位老祖，不必跪了。”
“地上冷。”
声音不大，却让三位老祖如蒙大赦，哭得更厉害了。
古皇老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玉牌（那是青云圣地太上祖师的亲传令牌，万年来只出过三块）：
“林祖！老朽愿立下天道血誓！”
“从今往后，你便是青云圣地第四位太上祖师！”
“圣地所有资源、所有弟子、所有女人……全归你一人所有！”
“只求你……回山坐镇！”
林凡看着那块玉牌，没接。
他又喝了一口汤，声音轻得像雪花落进火堆：
“我不回。”
三位老祖如遭雷击。
古皇老祖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白雪：
“林祖！您若不回……圣地就完了……”
“叶清寒她……她如今只剩金丹境，天天跪在祖师堂前哭，哭着要见您……”
“楚天傲在山门外跪了七天七夜，膝盖都碎了……”
“就连看门的大黄狗，都不吃不喝，趴在您以前的柴房前等……”
林凡听着，睫毛在火光里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他想起那间漏风的柴房，想起自己曾经在墙角刻下的无数血字。
想起叶清寒踹他下床时，冷得像冰的眼神。
想起退婚大会上，她撕婚书时，指尖的颤抖。
想起她爬到他脚边，哭着喊“夫君”时，那张再无高傲的脸。
他叹了口气，把汤碗放下，跪了下来。
不是单膝，是双膝。
额头抵着冰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祖，求你们一件事。”
“别收我为亲传。”
“也别让我回圣地。”
“我……怕我回去了，会忍不住心软。”
三位老祖愣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个一念可灭界的存在，却跪在冰天雪地里，额头磕得血流满面。
像，那个被全世界唾弃的废物赘婿。
剑道老祖第一个哭出声。
他爬过来，想扶林凡，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不敢触碰。
“林祖……您这是何苦……”
“他们欠您的，圣地上下所有人，都愿意用命来还！”
“叶清寒说……她说她愿一生为奴，只求您回山看一眼……”
林凡没抬头。
他只是慢慢、慢慢地摇头。
“我不恨他们。”
“我只是……累了。”
“天天演小丑，演废物，演舔狗……”
“现在终于可以不演了。”
“我想歇一会儿。”
火堆里，一根仙金碎料爆了个响，火星溅起，落在林凡的头发上，烫出焦糊的味道。
他却像感觉不到。
王霸在旁边看得直抹泪，扑通也跪下，抱着林凡的腿嚎：
“儿子！爹不让你回去！”
“爹在这北域给你建一座城！比青云圣地大一万倍！”
“你要什么爹都给你弄来！”
林凡摸了摸他的头，像小时候王霸摸他一样。
笑了笑，眼眶却有点红。
“爹，我想吃你做的灵兽肉。”
“一辈子都吃。”
王霸哭得更大声了，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吃！爹天天给你做！”
三位老祖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终于明白。
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他们能挽回的了。
他给过圣地一次机会。
圣地没珍惜。
现在，机会没了。
古皇老祖最后磕了九十九个头，头磕得冰面裂开一道缝。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把亲传玉牌放在雪地里，转身，带着所有青云圣地的人，一步一磕头地走了。
雪原上，只剩林凡和王霸。
风雪又起了，卷着金色的光屑，像一场迟来的花瓣雨。
林凡坐在火堆边，慢慢喝完那碗汤。
汤喝完了，他望着南方，声音很轻：
“系统。”
“养猪榜……还开着吗？”
【叮！养猪榜永久开放】
【但本次小回收后，所有猪已清零】
【宿主可随时开启新一轮养猪】
【是否现在开始？】
林凡看着跳跃的火光，笑了。
笑得很慢，很温柔。
“不急。”
“让它们先哭够。”
“哭够了，再决定……要不要再养一次。”
火堆里，最后一根仙金碎料燃尽。
火星升上夜空，像无数细小的、金色的眼泪。
林凡裹紧衣袍，靠在王霸怀里。
像个终于可以睡觉的孩子。
雪落在他睫毛上，化了，又落。
落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