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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天过得很快。

快到陆湛后来回想起来,只记得医院走廊那种永远洗不干净的消毒水味,还有各种“请家属签字”的纸。

手术这天早上,他到医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ICU楼层的灯已经亮着,护士们在走廊里推着车来回穿,值夜的医生戴着口罩,眼睛里全是熬夜后的红血丝。

“陆先生,你来了。”

值班台的小护士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手术排在下午2点,现在先给阿姨做一些术前准备。”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过时间不要太长。”

陆湛点点头,换上隔离服、戴好帽子和口罩,跟着护士进了ICU。

母亲还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呼吸机、监护仪、输液架一样不少。

和几天前相比,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不再那么蜡黄,嘴唇有点血色。

安宁之印的那一圈“静”,仍旧安安稳稳罩在这里。

陆湛站在床边,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手很凉,但不是那种冰冷,而是——长期空调房里那种淡淡的冷。

“妈。”

他声音压得很低。

“今天……要麻烦你辛苦一趟了。”

母亲当然听不见。

但在他指尖从她皮肤上传回来的水声里,那条脆弱的生命线还在坚持。

“放心吧。”

陆湛低头,把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只管睡一觉。”

“外面的事,我来扛。”

护士轻声提醒时间到了。

陆湛松开手,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

上午10点,术前准备会议结束,所有科室各就各位。

麻醉科在确认各种药品和备用方案,心外科在做最后一次模拟演练,血库那边也打了电话上来,保证供血充足。

陆湛拿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坐在手术室外等候区。

墙上的电子屏幕显示着今日手术安排,2号手术间那一行写着一串冰冷的字:

【心肺联合移植】

【患者:陆××】

【预计时间:4~6小时】

旁边的等候椅上,已经坐了两三个同样拿着病例夹的家属。

大家都低着头,要么玩手机,要么盯着地板发呆,谁也没什么心情聊天。

电梯口那边,礁穿着一身普通风衣,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像来出差的商务人士。

他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陆湛旁边坐下,把公文包放在两人中间。

“人送进去了?”

“快了。”陆湛捏着纸杯,杯壁被他捏出一个小折痕。

“紧张很正常。”礁瞥了眼他的手,“你别现在就把自己捏爆了就行。”

“你们都到哪一层了?”陆湛问。

“上面一层有我们的监测设备,地下两层有应急队待命。”礁说,“水厂那边也调好了流量,这栋楼的主供水已经切换到单独通路。”

“简单说——今天这几小时,医院这边的水,只走我们这条线。”

“深渊那边想借水伸手,会困难不少。”

“困难不少,不代表不会试。”陆湛说。

“所以才让你坐在这里。”礁道,“你在这儿,就是一个‘二次保险’。”

“手术里那一层,我们动不了。”

“但只要有任何跟水有关的异常敢往这儿伸,第一时间会碰到你。”

陆湛点点头,没有多说。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层身份——

不是主刀医生,不是麻醉师。

他只是坐在门外的人。

但只要这座楼里所有和“水”有关的东西动了一下,他都能第一时间听见。

电梯门再次打开。

林医生和几个主刀、麻醉科一起推进了一张空床。

床上的位置留给即将从ICU推过来的她。

林医生远远看见他,朝他点了一下头。

“准备好了。”他走过来,压低声音,“你在外面别乱想。”

“我们这边会按照早上说的方案,尽量不拖时间。”

“好。”陆湛深吸一口气,“麻烦你们了。”

“你这句‘麻烦’,我们值。”林医生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等我出来告诉你结果。”

几分钟后,ICU那边的门打开。

病床缓缓推过来。

母亲被固定在床上,身上一圈圈管线,嘴里已经插上了简易呼吸管,做最后的转运准备。

她没有醒。

陆湛却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感觉到她体内的水声在轻微发抖。

不是怕。

是身体对未知的本能应激。

“妈。”

他走上前,跟着病床一起往手术室方向走,“我就在门口等你。”

“等你出来骂我,说我把你丢医院这么久。”

“等你回去嫌弃我煮面难吃。”

“等你……强迫我相亲。”

最后那句,他没说出口。

只是握了握床沿。

手术室区域的门开开合合。

冷风从缝里偷偷钻出来,带着无菌区特有的味道,裹着一点金属气息。

床推到门口,护士礼貌地拦住了他:“家属到这里就可以了。”

“嗯。”

陆湛松开手。

那扇门缓缓合上,把母亲的身影、林医生的背影、手术灯的光都关在里面。

门外的世界,瞬间安静。

等候区的电子屏响了一声。

“2号手术间:手术中。”

陆湛在椅子上坐下,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透,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终于把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胸口的蓝纹一直压着,没亮。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随便动。

任何大范围的权柄释放,都会在这栋楼里掀起涟漪。

手术室里那么多精密设备,一个小小的水压变化,都可能变成不可控因素。

“你坐着。”礁站起身,往走廊那头走,“我去楼上看监控。”

“有事我叫你。”

“好。”

陆湛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

手术开始后的第一个小时,很平静。

外面走廊里,只有护士推车的声音,电梯“叮”的声音,远处有人轻声说话。

陆湛一开始还忍不住看手机,刷了两眼群消息,看到前同事发了一张新公司的下午茶,还配文:“新东家福利很香。”

他没回。

又刷到某条新闻——“江城港区某码头完成新一轮股权重组”。

他盯了几秒,划走。

心思再怎么飞,很快又会被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拉回来。

第二个小时,时间开始变得黏糊。

电子屏上的进度条一点动静都没有,广播没有响,护士端着保温桶来来回回,给其他病房送药。

等候区里有人睡着,有人突然站起来来回走,有人跑到楼下抽烟再回来。

陆湛没动。

他把注意力慢慢从外界的噪音上收回来,轻轻往“水”的方向倾斜。

这栋楼里,每一条水管、每一口水池、每一个病房的洗手池、每一瓶吊在架子上的液体,都带着不同的声音。

安宁之印像一层极薄的水幕,包住了整栋楼。

水幕之内,水流变得更“规矩”,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拦在外面,不让它们来回乱跑。

议会那边布下的小阵,则在主供水接入点上做了一层“软封”。

应急小组的那点“安抚”力量,则散在几个关键节点——ICU、手术层、儿科和老年科。

如果把这栋楼想象成一艘漂在江水上的船,那它现在身上罩着三层网。

陆湛是第四层。

他坐在手术室门外,可他的感知,已经顺着这些水,悄悄铺到了整栋楼。

“不能乱来。”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勾。

“有动静再说。”

……

第三个小时刚过,问题来了。

一开始只是很微妙的一点——

在楼下某个角落,本该往排水方向走的一小股水,突然停了一下。

像迈着迈着步子,突然犹豫了一下。

那股水来自地下二层的消防水池,一路向上供给各层的喷淋和消防栓。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喷淋系统不会动,水应该安安静静躺在管子里。

可那一瞬,有什么东西轻轻搅了一下。

不是深渊那种熟悉的寒意。

更像是——一只很细小的针尖,在水里轻轻戳了一下。

“礁。”

陆湛睁开眼,在心里喊了一声。

耳麦立刻震了一下。

“我在。”礁的声音从他耳朵里传来,“你那边感觉到了?”

“地下二层消防水池。”陆湛压低声音,“水压有一点不对。”

“我们监控室这边也看到了,消防系统那边突然有一个轻微的压差。”礁说,“但没到报警线。”

“有人在测。”

“怎么测?”

“往水里塞了一点东西。”陆湛说,“很细,不多。”

“但不是我们。”

耳机那头沉默了一秒。

“内务那边刚给我发了一条信息。”礁开口,“有人在医院外围的网络上,搜集这栋楼的供水和消防系统图纸。”

“没查到IP。”

“结合你这边的情况——”

“可能有人在试探我们的防线。”

“试探?”

“看安宁之印、议会的小阵,会不会自动把那点‘东西’挡掉。”礁说,“如果挡掉了,那他们下次会换个方式。”

“如果挡不掉——”

“他们就会放更多。”

陆湛深吸一口气,手指压在椅子扶手上,指节发白。

“你那边……”他忍住想站起来的冲动,“能不能从消防系统那边物理断一层?”

“正在断。”礁说,“我们已经在设备间锁死了这栋楼的消防泵入口,短时间内不会有新水进来。”

“但管子里的存水,我们动不了。”

“那就只能——”

“靠你了。”

“让我在手术中途,把整栋楼的消防水全换一遍吗?”

“你敢我就敢记账。”礁说,“但这栋楼的结构,可能会被你玩坏。”

两人短暂沉默。

消防水系统在医院这种地方,是不能乱动的。

任何大动作,都有可能变成事故。

“那就先看。”

陆湛闭上眼,注意力一寸一寸往下压。

消防水池里的水,的确有一点不正常。

那种不正常,不是颜色、不是味道,而是——节奏。

原本应该安静躺着的水,某一小块,在轻微地“冒泡”。

气泡很细,每一颗都带着一点冷意。

像有人把什么东西丢进去,让它慢慢溶解。

“不是深渊。”

他很快确定。

“但有一点……像深渊那边的‘技术衍生品’。”

礁在耳机那头轻轻啧了一声:“有人拿深渊那边的东西做实验?”

“拿医院消防水池当实验场?”

“挺会挑地方。”

“先不骂人。”陆湛勉强压下那股烦躁,“这点东西,现在还没上来。”

“安宁之印挡住了一部分,议会的小阵也溶掉了一些。”

“剩下的,如果再往上走——”

“会走哪条路?”礁问。

“最近的是——”

陆湛视线在空气中轻轻落了一下。

“4层。”

“这一层?”

“这一层。”

消防立管一路往上,最近的分支就在手术层的水管井里。

“他们不会蠢到直接往手术室头上冲。”礁说,“那会第一时间被我们监控抓出来。”

“所以他们会选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关键’的地方。”

“护士洗手池、公共厕所,或者——”

“天花板。”

陆湛心里一跳。

医院天花板里的管道错综复杂,有氧气管、有电线、有喷淋头。

如果有人想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往某个点放一点东西,最好的方式就是——从天花板上滴下来。

“你那边先别动。”礁沉声道,“我让段序把那几个喷淋头下面的区域清一下人。”

“你只盯着一件事——”

“任何接近手术间那片区域的异常。”

“剩下的,我们来挡。”

“明白。”

陆湛重新靠在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把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

手术室里,时间继续往前推。

他看不见里面的画面,但能从水声里,隐约捕捉到一点东西。

麻醉药通过静脉缓缓推进去,血液在管路里加速流动,冲洗液一遍遍冲过切口,吸引器把多余的血水吸走。

这些东西,全部都有“水”的成分。

他能听见。

他甚至能几乎“看见”——

有一根细细的管子,从母亲的颈部插进血管里,冰凉的液体顺着管子往心脏方向走。

那是体外循环机器的一部分。

另一侧,有一条管路从机器回到身体,带着氧气和药物。

整个流程像一个精密的水循环系统。

手术室,是这座小型系统的核心。

“不能乱动。”

他再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

“你如果在这里乱改水流,人家辛辛苦苦排好的管路,会被你打乱。”

“你想帮,反而害人。”

他把注意力暂时从手术室那一块撤开,重新放回楼里消防系统那边。

那股从地下二层冒出来的异样,已经沿着立管滑上来了半截。

安宁之印在水管外形成了一层很薄的膜,那股东西每往上走一点,就被磨掉一点。

但它有点坚持。

像一只执拗的小虫。

“它想去哪儿?”

陆湛顺着那股“虫子”的方向,轻轻探了一下。

不是手术间。

也不是ICU。

而是——

手术等候区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那里是麻醉科的准备室,放着备用药品、抢救推车,还有一台备用的监护仪。

如果那里进一点东西,再顺着人或设备往其它地方走……

“不行。”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就下意识想伸手把那股“虫子”扯下来。

但手指刚动,他就停住了。

“不能乱来。”

“这栋楼里所有水管都被你现在这点印记挂着,你要是猛地一拉,谁知道会拉出什么连锁反应。”

他咬紧牙关,指节发白。

“那就……只动它。”

只动那一小截。

只动那条消防立管里,靠近那股东西的一截。

陆湛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蓝纹轻轻亮了一点。

跟之前在水厂那边一样,他没有铺满整个领域,而是从自己体内伸出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线”。

那条水线沿着地板、墙体、管井,一寸一寸摸下去。

直到碰到那条立管。

消防水在管子里安静躺着,带着一点冷凉的金属味。

那股“虫子”就在其中。

细碎、冰凉、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陌生”,不属于深渊,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他见过的能力体系。

“你是谁放进来的?”

陆湛没有发问。

他只是伸出“手”,把那一小团东西,连同它周围一小圈水,一起轻轻包住。

就像用透明的薄膜,把一小块水从整个水柱里隔离出来。

“你想往上爬。”

“那就先进我这儿。”

那股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微挣扎了一下。

挣扎的方向,明显是往上——往麻醉准备室的方向。

“晚了。”

陆湛指尖一紧。

那一小截被他“兜”住的水,被硬生生从立管里剥离出来,顺着他那条水线,往他这边倒流。

这不是一条正常的水路。

这是他凭借王权,临时“开辟”的一条——从医院某个管井直通他掌心的小通道。

那一点点被隔离出来的水,带着那团东西,一股脑儿冲进来。

胸口的蓝纹猛地一跳。

很像突然吞了一口不该喝的水。

“咳——”

陆湛胸腔一紧,忍不住咳了一声。

旁边等候区的几个家属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就是单纯太紧张。

他压着那口咳意,喉咙发紧。

那团东西顺着他“借来”的水路,直接撞进了他的权杖印记。

不是撞进血液。

而是——撞进他体内那张潮汐之网。

“你来得不算巧。”

陆湛在心里冷哼一声。

他没有像在河里那样捏成一个小漩涡直接搞掉。

这次,他只是把那团东西轻轻按在潮汐图的某个角落。

那是他用来记录“陌生水痕”的一块。

“你想知道我们防线好不好。”

“那我就把你记下来。”

“以后慢慢查你是谁。”

那团东西在潮汐图上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消散。

对这栋楼来说,它已经不存在。

但对陆湛来说,它在他这儿留下了一个极小的标签。

“搞定?”

礁在耳机那头问。

“暂时。”陆湛回答,“消防水那边已经干净了。”

“你没有扩大范围?”

“没有。”

“那就好。”礁松了口气,“监控那边的压差已经回到正常值。”

“安宁之印那层波动也平了。”

“继续盯。”

“嗯。”

陆湛靠回椅子,感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下,对权杖印记的负荷不算大,但对他这具还在适应阶段的身体来说——已经有点勉强。

胸口微微发痛,像被人从里面捅了一拳。

他抬手按了按,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坐姿。

等候区的时间继续往前挪。

电子屏上的预计时间,从“剩余3小时”慢慢变成“剩余2小时”“剩余1小时30分”。

第四个小时,护士出来给家属发盒饭。

有人接,有人摆手。

护士问他要不要,他摇头,只要了杯热水。

纸杯里的水刚倒出来,杯壁上的水声就告诉他——

这杯水,很干净。

来自水厂那边刚过滤出来的清水,经过楼里的管路,最后到这儿。

中间没有被任何人乱动。

他喝了一口。

温度刚好。

喉咙被暖了一下,胸口那点隐隐的痛被压下去一点。

“2号手术间:手术进行中。”

电子屏上的字没有变化。

时间,却一点一点掰过去。

到底是几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动了一下。

红色的“手术中”指示灯熄灭,换成了“复苏中”。

走廊里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人同时坐直了腰。

陆湛也站了起来。

几乎就在他起身的同一刻,手术室的门“哒”地一声解锁。

林医生最先走出来。

帽子和口罩还没摘,额头上全是汗,隔着口罩都能看到他呼吸有点急。

看到陆湛,他眼里那股紧绷终于松下来一点。

“手术……怎么样?”

陆湛的嗓子有点干。

“目前来看,是成功的。”

林医生摘掉口罩,长长吐了一口气,“器官切除和植入都比较顺利,没有遇到特别极端的突发情况。”

“中途有一两次小的心律波动,但都压下去了。”

“接下来最关键的是——术后48小时。”

“排异、感染、心功能恢复,任何一项出问题,都有可能出现反复。”

“不过总体来说,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一点。”

“所以现在我可以说一句——”

他看着陆湛,缓缓露出一点笑。

“我们尽力了,她也撑住了。”

“剩下的,看她自己。”

陆湛喉结滚了一下。

“谢谢。”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声音有点沙。

“今天这话,你已经说第三遍了。”林医生笑,“我开始有点享受这种被人认认真真‘麻烦’的感觉了。”

他偏了一下身子,后面那张床缓缓推出来。

母亲躺在上面。

身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管线,比进手术室时更多。

但有一点很明显——

她的脸色,比之前好。

不是那种被灯光骗出来的好,而是底子里多了一层肉眼能看出的血色。

“她现在还在麻醉里,暂时不会醒。”林医生说,“我们先送她回ICU。”

“有任何变化,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

陆湛跟着床,一直送到电梯口。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胸口的蓝纹轻轻亮了一下。

像在低声回应那条熟悉的水声——

“她还在。”

“还活着。”

等电梯彻底上去,等候区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点。

脑子里那股“不能出事”的紧绷,在这一刻被悄悄抽走,换成了一种来得有点迟钝的疲惫。

整个人像突然泄了气。

正当他准备找个角落坐一下,耳机里的礁忽然开口:

“恭喜。”

“至少第一关过了。”

“嗯。”

陆湛靠在墙上,忍不住往旁边滑了一下,屁股坐到冰凉的地砖上。

“你那边呢?”他问。

“消防水那条线我们已经锁定。”礁说,“刚才往里塞东西的手,大概率不是深渊那边。”

“是人。”

“我们截到了部分能量特征。”

“和江城港区那边某个小型实验室的记录,有一点点相似。”

“港区?”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那片临港工业园吗?”礁道,“那栋刚被投资公司收走的楼,地下有个租出去的实验室。”

“租给谁?”

“目前登记在一本科技公司名下。”礁说,“主营业务——水环境新材料研发。”

“听着挺环保。”

“环保不环保不好说。”礁冷笑,“但他们从深渊那边偷学了一点东西,是挺真。”

“你今天手术期间帮我们截的那一点‘虫子’,就是他们那边技术的变种。”

“他们在做什么?”

“还没完全搞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们敢拿医院消防水池试水,一定没把自己当普通科研单位。”

“这事,你不用现在掺和。”

“内务和外务会先碰一碰这帮人的底。”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回去睡一觉。”

“你刚刚在椅子上那一下,权杖印记波动挺大。”

“你们监控得这么细?”

“特别行动人。”礁说,“你的任何一次大范围调动,我们这边这块破屏都会闪一下。”

“放心,这次还在可控范围。”

“以后别把自己当免费过滤器用。”

“今天这一下,是特例。”

“下不为例。”

陆湛低低笑了一声。

“知道了。”

他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大腿。

医生那边忙着交接手术记录,护士推着空床来来回回,等候区的喧哗声一点点恢复成普通医院的噪音。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打电话,有人沉默。

世界照旧。

没有人知道,刚才在这栋楼地下某个不显眼的水池里,有一条细小的线,被人悄悄探了一下。

也没有人知道,那条线最后被拐到了谁的手里。

“术后48小时观察期。”

陆湛看了眼墙上的钟。

“从现在开始计时。”

“妈,你在里面好好睡。”

“我在外面盯着。”

“等你醒了——”

“我们再慢慢算账。”

算给深渊的。

算给那些把手伸到医院消防水里的人的。

也算给所有,试图借水动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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