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执事举着发黄的草纸冷笑：“铁证如山！这上面画的鬼画符，定是你偷盗丹方后自创的邪术密文！”
林理接过草纸看了一眼：“哦，这是淬体丹主药‘赤血藤’在不同温度下的有效成分提取率曲线，旁边是二阶反应动力学拟合公式。”
他转头对苏七七说：“帮我记一下，第N次因为同行看不懂参考文献被打成邪教。”
藏书阁一层，气氛比上次器峰来人时更加凝重。
五个穿着丹峰特有的靛青色长袍的弟子，呈扇形排开，个个脸色倨傲，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混杂的药香。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眼袋深重的中年人，正是丹峰执事之一，姓孙。他手里捏着一张陈旧的、边缘发毛的兽皮纸，眼神阴冷地扫视着刚下楼的林理和苏七七。
吴管事躲在柜台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大气不敢喘。丹峰的人，可比器峰那帮粗坯难缠多了，而且更记仇。
孙执事目光在林理身上停留片刻，又在苏七七按剑的手上扫过，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扬了扬手中的兽皮纸。
“林理，”孙执事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常年炼丹熏出来的烟火气，“有人举报，你窃取我丹峰不传之秘——‘淬体丹’的改良丹方。证据，就在这张从你住处搜出的草稿之上！你还有何话说？”
他身后一名丹峰弟子立刻上前，将兽皮纸展示给众人看。只见上面确实画着些歪歪扭扭的曲线，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和数字，还有几行更小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注解。字迹潦草，墨色陈旧，显然有些年头了，但绝非林理的字迹。
这分明是林理从那些前辈笔记里找到的、关于淬体丹优化猜想的一页草稿！不知怎的，竟被丹峰的人“搜”了出来，还成了“铁证”！
苏七七眉头紧蹙，手按剑柄，就要上前理论。丹峰这栽赃也太拙劣了，这纸一看就不是新的。
林理却抬手拦住了她。他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那张兽皮纸，甚至还凑近闻了闻，点点头：“纸是陈年硝制过的火蜥皮，墨是混合了赤磷粉的妖血墨，书写时间超过五十年。这上面的字迹，也不是我的。”
孙执事一愣，没想到林理一眼就看出了纸张和墨迹的年份，还如此镇定。他强作冷笑：“哼，谁知你是不是从别处盗来这古方，暗自参研？这上面的鬼画符，分明是某种加密的丹方记载！说，你是从丹峰何处偷得的？！”
“加密丹方？”林理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指着兽皮纸上一条标注了“T1=373K, η1=0.12; T2=398K, η2=0.23; T3=423K, η3=0.18”的曲线，问道：“孙执事，你觉得这条线，是记载了某种珍稀药材的产地，还是某位祖师炼丹时的独家手法？”
孙执事被问住了，他盯着那条曲线和旁边的古怪符号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什么“T”、“K”、“η”，见都没见过！但他岂能露怯，厉声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此等密文，岂是你这窃贼能懂的？速速交代，免受苦头！”
“原来你不认识。”林理恍然，随即用一种“扫盲班老师”般的语气，耐心解释道：“这其实很简单。T是温度，单位是‘开尔文’，大概相当于我们常用的‘度’加上273。K是单位。η是提取效率。这条线表达的意思是：赤血藤中的有效成分‘血藤苷’，在100度（373K）时提取效率是12%，125度（398K）时最高，达到23%，150度（423K）时效率回落到18%。”
他手指顺着曲线移动：“看，峰值在125度左右。这说明传统炼丹用‘文火慢炖’（通常低于100度）或者‘武火猛攻’（可能超过150度），都不是提取血藤苷的最佳温度。浪费了大量药力。所以旁边批注建议：‘淬体丹炼制，赤血藤预处理阶段，控温125度为佳，可提升成丹品质约一成。’”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丹峰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温度？提取效率？曲线？他们在说炼丹吗？炼丹难道不是讲究“火候”“意境”“君臣佐使”和“那一丝冥冥中的灵性”吗？什么时候开始用“度”和“百分比”来计算了？
孙执事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他隐隐觉得，林理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丹峰内部确实有“赤血藤不宜久煎亦不可猛火”的经验，但从未精确到“125度”。可这小子说得如此笃定，还有理有据……
不！绝不可能！这一定是妖言惑众！
“荒谬绝伦！”孙执事涨红了脸，提高音量，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炼丹之道，博大精深，岂是区区温度和数字可以衡量？！火候存乎一心，药性变化万千，你这些鬼画符，分明是歪理邪说，亵渎丹道！”
“歪理邪说？”林理歪了歪头，似乎很困惑，“可是，验证起来很简单啊。找三份等量的赤血藤，分别在100度、125度、150度的稳定热源下处理相同时间，然后测定提取液中血藤苷的含量，对比一下，不就知道谁对谁错了吗？哦，对了，测定血藤苷含量可以用‘水萃-显色法’，赤血藤苷遇‘蓝矾液’会变紫，颜色深度与浓度正相关，可以粗略定量。如果追求精度，可能需要色谱分离，不过暂时没条件。”
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晰明白，甚至提供了验证方法。可听在丹峰众人耳中，却比最复杂的丹诀还要难以理解。水萃？显色？色谱分离？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孙执事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血压有种不祥的升高趋势。他指着林理，手指发抖：“你……你强词夺理！炼丹乃是造化之功，岂容你如此儿戏量化！定是你偷学邪术，意图败坏我丹峰清誉！来人，将这窃贼连同这些邪物，一并带回丹峰，细细审问！”
他打定主意，不管这小子说什么，先抓回去！到了丹峰地界，有的是办法让他“认罪”！
几名丹峰弟子应声上前，这次他们学乖了，直接绕开苏七七，从两侧包抄向林理。有人手里还拿出了特制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囊，似乎是某种迷药或束缚类药物。
苏七七剑已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且慢。”
又是那个苍老平淡的声音。
陈老不知何时，又像幽灵般出现在楼梯阴影处，手里提着个脏兮兮的、冒着缕缕青烟的黄铜小香炉，慢吞吞地踱步出来。香炉里烧的似乎是劣质檀香，气味有些呛人。
“孙猴子，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猴急。”陈老撩起眼皮，瞥了孙执事一眼。
孙执事——孙厚，脸皮又是一抽。他年轻时确因性子急躁，得了个“孙猴子”的诨名，最恨人提起。但面对陈老，他不敢发作，只能强压火气，躬身道：“陈老，此子涉及盗窃丹方重罪，证据确凿，弟子奉命拿人，还请陈老行个方便。”
“证据？”陈老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张兽皮纸，“就这鬼画符？”
“此乃加密丹方无疑！”孙厚咬牙坚持。
“哦。”陈老点点头，忽然对林理说：“小子，你说这上面记的是赤血藤提温的事儿？那依你看，除了温度，还有啥能影响那什么……提取率？”
林理没想到陈老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迅速回答：“除了温度，还有溶剂性质、药材粉碎度、提取时间、压力、以及是否搅拌和搅拌速率。另外，赤血藤的年份、产地、采摘部位，也会影响基础含量。如果要建立完整模型，变量很多。”
陈老看向孙厚：“孙猴子，听见了？人家说的是提取率，是变量，是模型。你丹峰改良丹方，是靠改温度，还是靠改‘君臣佐使’的配方比例？”
孙厚语塞。丹方改良，自然是调整药材配伍、用量，以及炼丹手诀、火候感觉，谁会去单独研究某一味药材在某个温度下的提取率？那不是药童干的活吗？
“一张不知哪年哪月、不知谁写的、记了些药材处理心得的破纸，就能当盗窃丹方的铁证？”陈老摇摇头，吸了一口劣质檀香的烟雾，被呛得咳嗽两声，“那你丹峰库房里，那些祖师爷们留下的、记载了各种失败经验和突发奇想的手札，是不是都得烧了？免得被人‘偷’了去？”
“这……这不一样！”孙厚额头冒汗。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前人瞎琢磨的东西吗？”陈老摆摆手，“行了，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一张破纸，说明不了什么。真想找茬，拿出点真凭实据。比如，你们丹峰最近是不是真丢了什么独一无二的改良丹方？丢了多久？有何特征？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也帮着找找。”
孙厚顿时哑火。他哪敢说出什么具体特征？这本就是捕风捉影，配合某些人敲打林理的行动。真要对质细节，立马露馅。
“看来是没有。”陈老了然地点点头，用香炉指了指门口，“那就回吧。藏书阁清静地，别老带些乌烟瘴气进来。我这炉静心香，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说着，又嫌恶地扇了扇香炉冒出的青烟。
孙厚脸色一阵青白，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今天这事难成了。有苏七七在旁虎视眈眈，有陈老明显偏袒，最关键的是，林理那番“歪理邪说”虽然听不懂，却莫名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诡异力量。
继续僵持，只会自取其辱。
“……弟子，告退。”孙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狠狠瞪了林理一眼，那眼神怨毒至极。他一挥手，带着满脸不甘的丹峰弟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吴管事这次学乖了，早早躲得没影。
阁内重归安静，只剩下劣质檀香的呛人气味。
“多谢陈老再次解围。”林理躬身行礼。他知道，今天若非陈老，恐怕真要费一番周折。
陈老没理他，而是走到那张兽皮纸旁，弯腰捡起，抖了抖灰，对着光看了看上面那些曲线和符号，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追忆。
“温度……提取率……模型……”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摇摇头，将兽皮纸丢给林理，“收好。这玩意儿，以后别随便让人看见。”
“是。”林理小心接过。
“还有，”陈老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深意，“炼丹，不是做菜。火候温度固然重要，但药材相遇，五行生克，药性化合，其间变化，复杂无比，非几条曲线、几个公式可以尽述。莫要走了极端，钻了牛角尖。”
林理心中一凛，知道陈老这是在提醒他，也是提醒那些笔记的主人曾陷入的误区。科学讲究简化模型，但现实往往复杂超模。他郑重道：“弟子明白。知其然，亦当知其所以然。测量与计算，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变化’，而非替代感悟。弟子会小心求证，不妄下结论。”
陈老盯着他看了几秒，哼了一声：“脑子还算清楚。比你那些……‘前辈’强点。” 说完，提着那呛人的香炉，又慢悠悠地踱回楼上去了。
林理知道，陈老说的“前辈”，就是那些笔记的主人。
苏七七这才还剑入鞘，走到林理身边，低声道：“丹峰这次虽然退了，但绝不会罢休。孙厚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而且，他们似乎认定了你手里有什么。”
“不是似乎，是肯定。”林理将兽皮纸仔细收好，眼神清明，“他们不是冲着这张旧纸来的，是冲着我‘可能掌握的方法’来的。器峰用‘失窃’陷害失败，丹峰就用‘偷盗丹方’。下次，说不定是阵峰、符峰，或者其他什么名目。”
“你打算怎么办？”
“加快速度。”林理目光投向三楼方向，“在下一波麻烦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或者……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的‘价值’。”
他看向苏七七：“你的《全方位监测优化计划》，需要立刻启动。我们需要数据，需要成果，需要证明这条路走得通，而且……很有用。”
苏七七点头：“材料我这两天尽量凑。但实验场所呢？这里不安全了。”
林理环顾藏书阁。一层人来人往，二层虽然清净些，但吴管事和偶尔来的弟子也能上去。三层倒是隐秘，但那是陈老默许的“禁地”，不宜频繁进行动静较大的实验。
“后山。”林理忽然道，“藏书阁后面，那片靠近悬崖的松林，平时人迹罕至。我们可以开辟一个临时的实验场地。”
“好。”
“另外，”林理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烟雾弹’，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烟雾弹？”
“嗯。”林理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他们不是怀疑我偷学、研究歪门邪道吗？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地，研究点‘有趣’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东西。”
“比如？”
“比如……”林理从怀里摸出那几块捡来的、属性各异的矿石碎料，又看了看角落里堆积的、一些被虫蛀鼠咬的废旧典籍，“改良一下扫帚，让扫地更省力？或者，做几个更亮、更持久的‘照明石’，方便弟子夜读？再或者，弄点驱虫防蛀的药粉，保护这些珍贵典籍？”
苏七七：“……” 又来？这次是环卫工具和日用百货？
“这些东西，技术含量不高，但确实能改善生活。我们公开做，甚至可以让吴管事‘无意中’透露出去。这样一来，在那些人眼里，我可能就是个有点小聪明、喜欢鼓捣奇技淫巧的杂役，而不是在钻研什么‘禁忌知识’。”林理解释道，“既能麻痹他们，又能小赚一点实验经费，还能惠及同门，改善一下我的‘人设’，一举多得。”
苏七七以手扶额。她觉得林理的思维，总是如此……清奇。但仔细一想，这办法虽然听起来不靠谱，或许真有点用？至少，一个沉迷于改良扫帚和灯泡的怪人，总比一个可能窃取丹方器诀的危险分子，看起来威胁小得多。
“随你。”她已经懒得评价了，“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收集点更具体的‘需求’。”林理来了兴致，“外门弟子平时抱怨最多的是什么？是打扫太累？是晚上修炼光线太暗？是老鼠总啃干粮？还是洗衣挑水太费时间？了解需求，才能精准‘研发’嘛。”
苏七七看着林理那副跃跃欲试、仿佛找到了新课题的样子，忽然觉得，让他去折腾这些“小事”，或许比让他继续研究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大道”要安全点。
“我试试。”她无奈道。
接下来的几天，林理的生活似乎真的“回归正轨”。
他白天依旧认真打扫藏书阁，只是手里多了一把造型古怪的扫帚——扫帚头被他用捡来的柔韧藤条重新编织过，角度经过计算，据说可以减少回扫和扬尘。他还用废弃的灵石粉末混合某种树脂，做了几个小小的、亮度可调（其实就是灵石粉含量不同）的“夜光石”，固定在书架下方，晚上也能看清书名，赢得了几个夜读弟子的好评。
他甚至真的根据那页兽皮草稿的提示，改良了一下驱虫药粉的配方。传统药粉气味刺鼻，效果也一般。他调整了几味常见驱虫草药的配比和研磨细度，并加入了一点碾碎的、带刺激性气味的矿石粉末，新做出的药粉效果显著，气味也淡了许多。吴管事试用后大喜，主动申请了一批，洒在藏书阁各处。
一时间，“藏书阁那个炸了测灵石的林师弟，虽然资质古怪，但手挺巧，做的小玩意挺好用”的说法，在外门底层弟子中小范围流传开来。连带着看他顺眼的人都多了几个。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
每当夜深人静，林理和苏七七就会悄悄潜入后山松林。在那里，一个简陋但功能日益完善的“野外实验室”正在悄然成型。
苏七七不愧是内门天才，人脉和效率都不错。几天时间，她居然真从器峰废料堆、宗门杂物库以及某些“渠道”，搞来了林理清单上的一部分材料：
几根弹性尚可的细钢丝（疑似报废琴弦）。
几片透明度尚可的水晶边角料。
一块巴掌大、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玄石（据说有微弱导灵和稳定心神作用，但这块是废品）。
一小包研磨极细的、不同颜色的矿石粉末（属性测试用）。
甚至还有一小截据说能稳定燃烧十二个时辰的“安神香”（残次品，烟气有点大）。
条件依然艰苦，但比之前只有垃圾强多了。
林理首先改进了他的“灵气测量仪”。用细钢丝做悬丝，水晶片磨制透镜组放大观察，玄石做稳定的底座和刻度盘。灵敏度再次提升。他不仅测量固定点的灵气浓度，还开始尝试绘制松林小范围内的灵气浓度等高线图，并记录昼夜变化。
同时，他正式启动了《苏七七同志炼气期全方位数据监测与优化实验计划（第一版）》。
监测手段原始得令人发指：
测气血运行速度？用自制节拍器（水滴）配合触摸手腕脉搏计数，误差巨大。
测经脉热度变化？用手背感知加主观描述（“微温”“温热”“发烫”）。
测肌肉发力？用钢丝和木片做的简易“测力计”，苏七七对着它出剑，看弯曲幅度。
测精神专注度？让苏七七在修炼间隙快速记忆一组随机数字或图形，然后复述，记录正确率。
测剑招威力？砍不同硬度的木桩、石片，测量切入深度，并用“灵气测量仪”的银毛观察剑气逸散。
数据粗糙，条件简陋，但林理和苏七七都一丝不苟。苏七七每天修炼的内容、时间、感受，甚至饮食、睡眠，都被详细记录。林理则熬夜分析这些数据，寻找规律，建立简单的相关模型。
“从过去七天数据看，”深夜，松林内，林理借着微弱的自制“矿石灯”光芒，对着一块写满数据的石板分析，“你在子时到丑时之间（23:00-1:00）修炼《庚金剑诀》，灵气吸纳速率比平均值高8%，但精神疲劳度积累也更快。在午时（11:00-13:00）修炼，速率略低，但更平稳，后续练剑的稳定性更好。”
苏七七盘坐在一旁调息，闻言睁开眼睛：“所以，最佳修炼时段需要权衡？”
“可以尝试分段。”林理在石板上画着，“子时前半段（23:00-0:00），灵气浓度高，用于冲击瓶颈或修炼核心功法。午时，用于巩固、练习剑招或进行需要精细控制的修炼。另外，你每次练剑前，进行三十次特定的肩颈拉伸动作（我设计的），出剑稳定性平均提升5%。这说明准备活动能有效激活相关肌群，减少能量内耗。”
苏七七默默记下。虽然林理说的东西依旧古怪，但效果是实打实的。这几天，她的修为稳步向淬体八重迈进，剑招越发凌厉精准，消耗却有所降低。她对林理这套“数据化修炼”的方法，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将信将疑，再到现在的……有点依赖。
“还有这个，”林理拿起一块苏七七练剑时砍过的、带有深浅不一剑痕的石片，用自制的放大镜仔细观察，“你的剑气分布不均匀。最强点在这里，但周围有能量溅射。这说明真气在剑锋凝聚和释放时，控制力有波动。我分析了你的发力曲线，猜测问题可能出在小臂旋前肌群和手腕指屈肌群的协同上。需要设计一个针对性的、低负荷高重复的微控练习……”
苏七七：“……” 又来了。每次当她觉得有点进步时，林理总能从一堆莫名其妙的数据里，挖出新的、她听都没听过的“问题”。
“除了这些，”林理放下石片，神情变得严肃了些，“我分析了那些前辈的炼器笔记，结合灵气测量数据，有个想法。”
“什么？”
“关于你的剑。”林理看向苏七七手中那柄质地普通、只是比较坚韧锋利的制式长剑，“这剑，材质一般，对灵气的传导和增幅效率很低。大部分真气在通过剑体时都损耗、逸散了。如果能稍微优化一下剑身的灵纹——不需要太高深，就按照那些笔记里提到的、最基础的‘导流’和‘聚锋’纹路微调一下，应该能让你剑气的威力，再提升一成以上，消耗还能降低。”
苏七七心动了一下，但摇摇头：“灵纹篆刻需要专门的炼器师，消耗材料，而且改动制式长剑，需要报备。太麻烦了。”
“不需要炼器师，也不需要珍贵材料。”林理眼睛发亮，“那些笔记里提到一种‘微刻’和‘能量蚀刻’的思路。我们可以用高纯度的、对应属性的灵石粉末，混合特制的导灵溶剂，制成‘灵墨’。然后，用极其精细的工具，沿着剑身原有的纹理走向，刻画极其微小的辅助纹路。不改变外观，不破坏主体结构，只是引导和优化灵气流动路径。材料，我们可以用那些废灵石粉末和矿石粉自己调配试试！工具，可以用最细的钢丝磨尖！”
苏七七看着林理那副“发现新玩具”的表情，就知道劝阻无效。她叹了口气：“你确定不会把剑弄坏？还有，这算不算私自篡改宗门制式法器？”
“理论上不会弄坏，只是表面微处理。至于篡改……”林理眨眨眼，“我们这是‘保养’和‘优化’。为了更好发挥宗门配发法器的威力，弟子苦心钻研，自力更生，精神可嘉啊！”
苏七七无语。这家伙总能给自己的“胡闹”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随你吧。”她最终还是把剑递了过去。她也很好奇，这“优化”能有多神奇。
接下来的两天，林理白天继续当他的“巧手杂役”，晚上则多了一项工作：研究灵墨配方和微刻工艺。他用那些废弃的、属性各异的灵石和矿石粉末，尝试了十几种混合比例和溶剂（水、树脂液、甚至尝试了某种果子的汁液），在捡来的铁片、石片上测试效果。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不是灵墨无法附着，就是刻上去没效果，或者反而干扰了原有灵气的流动。
苏七七看着林理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调整配方重来，那种不眠不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让她暗自心惊。这家伙对“求知”和“验证”的执着，简直像入了魔。
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当林理用一份以废损的金属性灵石粉末为主，辅以少量导灵性较好的“云母粉”，用松脂和微量水调成的、黏稠度适中的“灵墨”，在用钢丝磨成的、细如发丝的刻针引导下，小心翼翼地在苏七七剑脊上一道天然纹理旁，刻下一道长约半寸、深不及发丝十分之一的细微凹槽，并注入灵墨后——
嗡！
长剑无风自鸣，发出一声微弱但清越的颤音！剑身之上，那处新刻的纹路，在苏七七下意识输入的一缕真气激发下，竟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流光！虽然一闪即逝，但两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瞬间，剑身对真气的“阻力”似乎小了那么一丝，真气流向剑尖的“速度”似乎快了那么一瞬！
成功了！尽管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证明思路可行！
林理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眼中满是兴奋。苏七七也抚摸着剑身，感受着那细微的不同，眸中异彩连连。
然而，还没等他们庆祝，松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吴管事那惊慌失措、变了调的呼喊：
“林理！苏师侄！不好了！快出来！执、执法堂的钟长老亲自带人来了！带着搜魂令！说、说你们在此地修炼邪术，勾结魔道，要拿你们去执法堂地牢！！”
林理和苏七七脸色同时一变。
搜魂令？钟长老亲自来？修炼邪术？勾结魔道？
这帽子，扣得太大了！而且，直接出动了执法堂长老！
看来，背后的黑手，终于不耐烦小打小闹，要下死手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走。”林理迅速收起所有实验器材和记录，苏七七还剑入鞘。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