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镇灵司总部,地下七层,绝密会议室。
冰冷的白光映照着环形金属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一段极度扭曲、信号极不稳定的画面——那是来自代号“鬼街”区域最后传回的影像碎片。
画面中,只能看到一条不断蠕动、仿佛由无数内脏和阴影构成的巷道,以及一声戛然而止的、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后,代表生命体征和灵异波动的所有信号,彻底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
“第七小队,确认失联。灵异标记……全部熄灭。”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声音干涩地汇报着,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微微颤抖。“根据最后传回的数据分析,‘鬼街’的灵异强度在目标进入后,呈指数级攀升。其规则复杂度……已超出数据库现有模型上限。”
会议桌旁,坐着寥寥数人。他们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官员,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或阴冷、或诡异、或躁动不安的气息。他们是镇灵司的核心,也是与深渊共舞之人——契鬼者。
主位上,一个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枯瘦、布满褐色老年斑手掌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第七小队队长,赵猛,契约了两只鬼,平衡维持了三年。连他都……”
“不仅仅是赵猛。”旁边一个穿着复古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接话,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玉佩,“小队成员,李倩,鬼域能力偏向隐匿和探查;王烁,拥有极强的物理干扰灵异……整个小队配置,是针对‘鬼街’前期表现出的特性精心挑选的。但他们连求救信号都没能完整发出。”
“这意味着,‘鬼街’的性质变了。”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涂着艳丽口红,眼神却空洞如同玩偶的女人幽幽地说,“它不再仅仅是一条被灵异侵蚀的街道。它……活了。”
这个词让会议室内的温度骤降几分。
“活了?”主位的老者重复道,“你的判断是?”
“厉鬼形态。”红衣女人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整条鬼街,正在从一个‘灵异之地’,向一个完整的、拥有自我意识和规则体系的‘巨大厉鬼’转化。赵猛他们,不是死在了某个鬼的手里,而是……被这条‘街’本身,吃掉了。”
全息投影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心悸的模型上——原本只是标注为高危区域的鬼街轮廓,此刻如同一个不断搏动的、巨大的心脏,无数代表灵异规则的“血管”和“神经”从中延伸而出,覆盖了整个区域。其核心处,一团深邃的黑暗正在凝聚,代表着无法解析的恐怖源头。
“根据能量反应和规则扩散模式推测,‘鬼街’厉鬼形态的初步稳定期,就在二十四小时内。”研究员补充道,声音带着绝望,“一旦彻底稳定,它的鬼域范围可能会扩张……届时,将不再是封锁一个街区那么简单。”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牺牲已经足够惨重。第七小队的全军覆没,证明了常规的、甚至精英的驭鬼者小队进入,也只是给这条复苏的“街”送去养料。
“发布最高警戒令,将鬼街危险等级上调至‘灭城’级。封锁线外移十公里,启动‘铁幕’协议,优先保证外界安全。”老者最终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决绝。“至于内部……暂时放弃主动清理。”
“放弃?”中山装男子皱眉。
“我们无法承受更大的损失,尤其是在对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老者阴影中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们需要更特殊的‘眼睛’,去看清里面的真相。哪怕……只是传回最后的画面。”
他按下了桌下的一个隐秘按钮。
会议室侧面的金属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完全由黄金和某种暗沉木材打造的隔离舱。舱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朽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一个身影,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依旧带着暗褐色污迹的旧式工装,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孔隙的白色橡胶面具,只有面具上用简笔画着一个扭曲的笑脸。他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关节仿佛不会弯曲,像是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那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一只完全由某种苍白骨质构成,指尖异常尖锐的“鬼手”。鬼手的腕部被一圈圈缠绕着黑色头发的金线死死捆住,连接在他的小臂上。
“代号:‘鬼偶’。”老者介绍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情感,“他驾驭的鬼很特殊,能让他进入‘假死’状态,欺骗大部分灵异感知。同时,他的‘鬼手’能撕裂灵异空间,进行短距离穿梭,并记录下接触到的规则碎片。”
“他是……最后的侦察兵。”红衣女人轻声说,眼神复杂。
“鬼偶”静静地站在会议室中央,对周围的议论和目光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具人偶。
老者看着他,沉声道:“任务:进入鬼街,记录核心区域灵异形态,寻找任何可能的规律或弱点。不惜一切代价,将信息传回。”
“鬼偶”那覆盖着面具的头颅,极其轻微地点动了一下。没有言语,只有那简笔画的笑脸,在冰冷的白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和悚然。
片刻后,一道惨白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地面的特殊通道入口。
会议室重新陷入沉寂。所有人都知道,这或许又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派遣。但他们更知道,面对一个正在“活过来”的、化为厉鬼的鬼街,任何的犹豫和退缩,都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
而在那条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鬼街深处,陈未背靠着枯死的槐树,刚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寿衣鬼的致命一击。他并不知道,外界的镇灵司已经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也不知道,一个更加诡异、背负着最终侦察使命的同行者,即将踏入这片绝地。
鬼街的厉鬼形态正在加速成型,更多的恐怖,正在那无尽的黑暗与蠕动中,悄然孕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