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湖的水面映着功德金光,粼粼波光里,那根温润如玉的鱼竿和星光点点的躺椅,静静散发着与周遭冰原格格不入的玄奥气息。
孩童却只是淡定的眨了眨眼,适应了那骤然亮起的光芒,便又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手里的鱼竿。他笨拙地将鱼线甩进暖湖,鱼钩划破空气,划出一道小巧的弧线,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随即,他整个人往躺椅上一瘫,小短腿惬意地晃了晃,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真舒服啊!”
他全副心神都落在那片微微荡漾的湖面上,小脸上写满了孩子气的期待,仿佛在等待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鱼上钩。他完全没在意,身下的躺椅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让大罗金仙都要眼红的功德暖意;更没注意,手里的鱼竿正自发地、极其微弱地调整着角度,让那枚刻着星辰纹路的鱼钩,精准地飘向湖中灵气最浓郁、鱼群最肥美的水域。
大黄的绿豆眼瞪得溜圆,龟甲下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腔。它看着孩童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又看看那两件气息仍在缓缓攀升、几乎要引动周遭法则共鸣的功德灵宝,一股荒诞又真实的眩晕感,猛地袭上心头。
这可是后天极品功德灵宝啊!
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不是湖里一捞一大网的肥鱼!这等至宝若是流落到洪荒腹地,怕是连那些眼高于顶的圣人弟子,都要拉下脸面,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抢!炼化之后,不仅能够镇压气运、护身辟邪、杀人不沾因果,其中蕴含的功德之力,更是修行路上的无上助力。寻常修士,哪怕只得上一丝半缕,都要焚香祷告、感激涕零啊。
可我眼前这位小祖宗在干嘛?
他在钓鱼。
用一件足以引发量劫的功德至宝,钓暖湖里那些除了肥美好吃,再无半点特殊之处的鱼啊!
大黄只觉得自己活了开天辟地以来的认知,正在被疯狂碾碎、重塑。它想起自己之前还为那些天材地宝心疼得肝颤,此刻再看看那沐浴在金光中、气息越发深邃的灵宝,忽然觉得……用那些材料换来两件功德灵宝,好像、大概、也许……是它大黄赚了?
不不不,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重点是,这位小祖宗到底是什么来头?!
能随手画出它穷尽神魂都推演不出的“鱼竿躺椅”图样,能指挥它用顶级材料炼制“凡物”,还能引得天道主动降下功德,为这两件器物加持……这已经不是“有点特殊”能形容的了!
大黄小心翼翼地挪动庞大的身躯,往前凑了凑,绿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孩童的侧脸。那张小脸粉雕玉琢,眼神清澈懵懂,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仙童。可偏偏就是他,手腕上缠着连它都看不透的银线,能让它神魂战栗、不得不从;如今更是引动天道垂青,平白造出两件旷世至宝!
极致的反差!
外表是天真烂漫、甚至有些任性娇气的小仙童,内里……却可能是连天道都要主动送礼、深不可测的古老存在!
大黄的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惹不起的小祖宗。它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跟着这位小哥哥”的模糊念头,或许不是被迫的无奈,而是它这漫长龟生中,撞上的最大一场造化!
就在大黄心潮起伏、思绪翻涌之际,孩童突然“呀”地叫了一声,小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
鱼竿的尖端轻轻一沉。
不是大鱼咬钩时的猛烈拉扯,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精准无比的颤动。仿佛那鱼钩不是被鱼咬住,而是“恰好”挂住了一条正悠闲游过、肥美鲜嫩的银鳞鱼,最脆弱的那片鳞片。
孩童兴奋地坐直身体,小手攥紧鱼竿,用力一扬!
哗啦——
水花四溅,一条足足有孩童半臂长的银鳞鱼,猛地划破水面,跃出湖波。阳光与功德金光交织,在它银亮的鳞片上跳跃闪烁,鱼尾还在有力地摆动,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温顺。
“钓到啦!大黄你快看!我钓到啦!好大好大的鱼啊”孩童高兴得手舞足蹈,差点从躺椅上滚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把鱼拎到自己面前,那鱼离了水,挣扎的力道却小得可怜,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柔和力量安抚着,乖顺得不像话。
大黄看着那条鱼,眼皮又是狠狠一跳。它认得这鱼,是暖湖特产,肉质确实鲜美,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条被功德灵宝钓上来的银鳞鱼,鳞片似乎格外莹润剔透,连那双鱼眼,都仿佛多了点懵懂的灵光。
孩童才不管这些,他献宝似的把鱼举到大黄面前,小脸上满是邀功的得意:“大黄你快看啊!大不大?是不是比你捉的大呀?晚上就吃它!清蒸!你来做!”
大黄:“……”
它看着近在咫尺、还在滴着水珠的鱼尾巴,又看看孩童那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睛,再瞅瞅孩童手里那根还在微微发光的功德鱼竿……
罢了。
用功德灵宝钓鱼,用先天玄龟做饭。
这很合理。
至少在这位小祖宗身边,再离谱的事情,都显得合理。
大黄认命地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条似乎“运气”格外好的银鳞鱼,闷声应道:“……好。”
孩童心满意足,重新瘫回躺椅,将鱼竿往旁边一搁,竟似对那刚立下“大功”的至宝毫不在意。他眯着眼,望着天边渐沉的落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嘟囔道:“钓鱼也挺累的……明天再钓。大黄,鱼要蒸得嫩一点哦,我喜欢吃软软的滑滑的香香的。”
说着,他眼皮一耷拉,竟像是要睡着了。
暖湖边上,星光渐渐替代了功德金光,温柔地洒落下来。冰原的寒风呼啸而过,却在靠近这片区域时,诡异地绕开了。躺椅上的孩童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手腕上的银线,在星光下流转着静谧的光华。旁边,巨大的玄龟爪子捏着一条银鳞鱼,仰头望着漫天星斗,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茫然,渐渐沉淀为一种深深的、混杂着敬畏与庆幸的复杂情绪。
它看着爪子里活蹦乱跳的银鳞鱼,绿豆眼瞪得溜圆,脑袋里一片空白。
清蒸?清蒸是个什么做法?
它活了开天辟地的岁月,捕食靠的是一口吞,哪懂什么蒸煮烹炸?暖湖里的鱼,它叼上来都是直接扔给孩童,要么生啃,要么用火烤得焦黑,哪里有过“蒸得嫩一点”的讲究?
大黄举着那条鱼,僵在原地,龟甲都隐隐透出几分茫然。它和爪子里的银鳞鱼大眼瞪小眼,一人一鱼(龟)四目相对,气氛莫名的尴尬。
银鳞鱼尾巴轻轻一甩,溅了大黄一脸水花,那双透着点灵光的眼睛里,竟似有几分戏谑。
大黄:“……”
它憋屈地晃了晃脑袋,转头看向躺椅上快要睡着的孩童,喉咙里滚出一声闷闷的呜咽。
清蒸……到底要怎么做啊?
这小祖宗的要求,怎么一次比一次难伺候?他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新奇的点子的啊?这样下去俺老黄的头不得秃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