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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暖阁内暖香馥郁,与廊外的清寒截然不同。地龙的温热透过鞋底传来,驱散了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惧带来的寒意。

周嬷嬷引着林晚在一处靠窗、光线稍暗的角落坐下,立刻有丫鬟奉上热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周嬷嬷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姐在此稍候,莫要随意走动”,便转身出去,大约是去向王氏或苏侧妃回话。

林晚端起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器细腻的触感,目光却平静地扫过暖阁内的陈设和寥寥几位在此歇息的客人。大多是年纪稍长的夫人,或是一两位看起来身体羸弱的年轻小姐,各自低声交谈着,并未过多注意她这个角落。

【暖阁内夫人甲/乙:闲谈值70,些许疲惫值50。】

【某小姐:病弱值60,好奇值(对周围环境)30。】

没有明显的恶意或探究。暂时安全。

她小口啜饮着热茶,清雅的茶香在口中化开,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廊下那惊险的一幕。

林华的算计直接而阴毒,利用的就是她庶女身份低微,一旦“冲撞”了有品级的夫人,便是有口难辩的大错。若非她反应及时,利用数据视野瞬间判断出林华的意图和脚下陷阱的滑溜度,又以巧劲反制,此刻恐怕已被当众斥责,甚至可能被“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遣送回府,正中王氏母女下怀。

苏侧妃的处理……有些耐人寻味。看似公允,但那句“冬日地滑”的定性,以及让她来暖阁“歇息”的安排,都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回护。是因为王府的“特意询问”?还是周嬷嬷暗中的示意?亦或是那位苏侧妃本身,对她或者对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关联”,有什么别的考量?

还有那个赵管事。他清扫落叶的位置,恰好能看清事发经过。“临场应对合格”……这是他对她刚才表现的评判?他在评估什么?他的“观察”是为谁服务?镇北王谢玦吗?

一个个疑问盘旋心头,如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沉沉地压着。

约莫一刻钟后,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晚以为是周嬷嬷回来了,抬眼望去,进来的却是一位穿着王府二等丫鬟服饰、面容清秀的少女。那丫鬟目光在暖阁内一扫,便径直朝林晚走来。

“林三小姐安好。”丫鬟屈膝行礼,声音清脆,“侧妃娘娘吩咐,暖阁这边清静,小姐若已无碍,可随奴婢去‘疏影斋’稍坐。那边备了上好的笔墨纸砚,也陈列了一些王妃娘娘生前收藏的闺阁诗画小品,或可解闷。”

疏影斋?王妃生前收藏的闺阁诗画?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这绝不是寻常的安排。是进一步的试探?还是某种暗示?苏侧妃为何独独对她这个刚刚“失仪”的庶女,示以如此特别的……或者说,意味深长的“关照”?

【传话丫鬟:恭敬值75,执行命令专注值90,无恶意,也无额外情绪波动。】

一个纯粹的执行者。

林晚站起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不安:“多谢侧妃娘娘美意,只是晚儿才疏学浅,恐有辱王妃娘娘遗珍……”

“小姐不必过谦,请随奴婢来。”丫鬟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拒绝。

林晚不再推辞,跟在她身后出了暖阁。周嬷嬷尚未回来,此刻她孤身一人,更需谨慎。

疏影斋离揽梅轩不远,是一处小巧精致的独立院落,院中植着几株老梅,枝干遒劲。斋内陈设清雅,书架错落,案几上果然摆放着笔墨纸砚,墙上悬挂着数幅装裱精美的字画,多为娟秀的闺阁笔迹。

引路丫鬟将她送至斋内,便悄然退至门外廊下候着,并未跟进来。

斋内只剩下林晚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旧的墨香和纸张气息。她缓步走近墙边的字画,一幅幅看去。多是些咏梅抒怀的诗词,笔迹各有不同,但都透着闺阁女子的细腻情思。她的目光在其中一幅尺幅不大的行书小品上停住。

那字迹清丽飘逸,笔画转折间,偶尔流露出熟悉的、断续的飞白之意。落款处只有一个字:“宁”。

宁?

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走近细看,那飞白笔意,与她记忆中柳姨娘曾写过的、以及她前几日刻意模仿的,有七八分神似。只是这幅字更显成熟洒脱,而柳姨娘所写则带着几分拘谨和哀婉。

王妃的收藏……署名“宁”……会是柳姨娘吗?还是与柳姨娘有渊源的什么人?

她正凝神细看,忽觉身后似有微不可察的气息流动。

不是门外候着的丫鬟。那气息极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而极具存在感的压迫。

林晚背脊瞬间绷紧,却没有立刻回头。数据视野无法捕捉身后之人的情绪——要么距离超出范围,要么对方的意志力或特殊训练屏蔽了情绪外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假装继续欣赏字画,同时用眼角的余光,透过旁边光亮的紫檀木桌案那模糊的倒影,隐约瞥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颀长的、穿着玄色暗纹锦袍的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似乎也在看着墙上的字画,姿态闲适,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镇北王,谢玦。

他竟然在这里。

林晚指尖微微发凉。是巧合?还是他特意来的?为了看她?还是为了这幅“宁”的字?

她不能一直装作不知。缓缓转过身,垂首,屈膝,用经过千锤百炼的、无可挑剔的礼仪姿态,声音平静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臣女林晚,不知王爷在此,惊扰王爷,万望恕罪。”

没有回应。

斋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窗外极细微的风过梅枝的轻响。

良久,一个低沉悦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不高,却仿佛能穿透空气,直接落在人心上:

“你认得这字?”

他问的是墙上那幅“宁”的字。

林晚心头警铃大作。这是直接拷问。承认,可能暴露柳姨娘与王妃的关联,引来不可测的后果;否认,若对方早已掌握线索,便是欺瞒,风险更大。

电光石火间,她选择了最稳妥,也留有转圜余地的回答:“臣女愚钝,只是觉得……这字写得极好,笔意洒脱,尤其转折处的飞白,颇有古意,令人见之心喜。” 她只谈观感,不谈认得,更不提柳姨娘。

“哦?”谢玦似乎向前走了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稍近了些,“你也懂飞白?”

“不敢说懂。”林晚头垂得更低,“只是姨娘早年教导写字时,曾提及此种笔法,言其难在‘意断而神连’,故而有些印象。” 将来源推给柳姨娘,合情合理。

“你姨娘?”谢玦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她倒是个雅人。”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林晚不敢接话。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林晚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方才在廊下,”谢玦忽然换了话题,语气依旧平淡,“你反应很快。”

他果然看到了!或者说,赵管事禀报了。

林晚手心渗出冷汗:“是臣女侥幸,脚下打滑,慌乱中幸未冲撞贵人。”

“脚下打滑?”谢玦重复了一遍,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玩味,“本王倒觉得,你那一步侧滑,时机、力道、方向,都巧得很。”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了她并非全然被动,看出了她那一步的巧妙!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抖:“王爷……谬赞了。臣女当时只是惊慌失措,胡乱稳住身子罢了。”

“是吗。”谢玦不置可否。

就在林晚以为他会继续深究时,他却忽然道:“这疏影斋的东西,多是亡母旧藏。你既喜欢这字,便在此多看片刻无妨。”

说完,她只觉身侧微风轻动,再抬眼时,那玄色的身影已消失在斋门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清冽如雪松般的气息,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林晚站在原地,背脊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里衣已被冷汗浸湿。

与谢玦的第一次正面接触,短暂,平静,却字字机锋,步步惊心。

他看穿了她的伪装,至少是部分。他对“宁”的字感兴趣。他对她廊下的表现有评价。他允许她留在这里看王妃的旧藏……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意图?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亡母旧藏”。他亲口提到了已故的王妃。

林晚的目光,再次落回墙上那幅署名“宁”的字上。

宁。

这个字,像一把钥匙,似乎正在缓缓转动,试图打开一扇尘封已久、通往未知真相的门。

而门后等待她的,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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