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秋,带着一种沉淀了千年王气的肃杀与高远。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穿透云层,如同锐利的鹰隼,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的专属停机坪。
舱门打开,舷梯放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白云骁。
帝都四大家族之一,白家这一代的掌舵人,白心悦嫡亲的兄长。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装,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冷冽如出鞘的古剑。面容英俊得极具侵略性,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眉骨深刻,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停机坪上恭敬等候的几排黑衣保镖和顾家派来的接机人员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睥睨众生的淡漠与疏离。周身散发的气场强大而内敛,如同蛰伏的猛兽,无需咆哮,便足以让方圆百米内的空气凝滞。
他缓步走下舷梯,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助理立刻恭敬地递上大衣,被他随意地挥手拒绝。京市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眼底那层冰封的寒意和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痛楚。
“少爷,车准备好了。”助理低声道。
“先去叶氏。”
白云骁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没有一丝温度。
叶氏集团总部大楼
曾经象征着叶国栋野心的玻璃幕墙建筑,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的颓败气息。法院的封条刺目地贴在紧闭的大门上,曾经人来人往的大厅空无一人,只有散落在地的文件纸张,无声地诉说着混乱与终结。
白云骁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直接无视了封条,由顾沉舟提前安排好的特殊通道进入。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踩在光洁却蒙尘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音。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旷的办公区,扫过那些还残留着叶国栋和王美娟痕迹的奢华摆设,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即将被彻底粉碎的垃圾。
他径直走向顶层,曾经属于叶国栋的董事长办公室。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那张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椅子空空如也。白云骁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曾经被叶国栋视为王国的城市一角。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清理干净。”
他对着身后肃立的助理,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绝对权威,
“叶氏集团,从今天起,彻底除名。所有与叶国栋、王美娟相关的资产、痕迹,全部抹掉。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
“改成‘心悦医疗研究中心’。”
“是,少爷!”助理躬身领命,立刻开始布置。
白云骁看着眼前这间充满了肮脏与背叛的房间一眼,
“悦悦……”
他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带着沉重的疲惫和无尽的悔恨,
“哥来晚了。”
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离开。
叶氏集团,这个建立在白心悦才华与鲜血之上的畸形产物,在白云骁降临的这一刻,宣告了它彻底的、不留一丝痕迹的终结。
顾家老宅
老宅庭院深秋的午后阳光带着暖意,穿过稀疏的梧桐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药香,来自角落小亭子里燃着的艾草。
叶晚坐在亭中的藤椅上,身上披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披肩。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不再空洞,而是沉淀着一种经历了巨大风暴后的沉静与坚韧,只是那沉静之下,是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和对未知血缘的茫然。
顾沉舟坐在她身侧的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声的守护。
当白云骁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入口时,顾沉舟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和审视。他不动声色地操控轮椅,将叶晚更严密地护在身后半步的位置。
白云骁的脚步在亭外停下。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藤椅上的叶晚。
那目光极其复杂,带着审视、探究、难以言喻的激动,还有一丝极力克制的、属于长辈的威严和……小心翼翼。
叶晚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晚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痛楚、以及一种血脉相连的、极其微妙的熟悉感。这个男人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看人时那种天生的冷傲,竟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几分……镜中自己的影子。
白云骁的目光更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眼前的女孩,眉眼间的清冷倔强,那挺直的鼻梁,那抿唇时的弧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坚韧,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悲伤和疏离……像!太像了!像极了年轻时的悦悦!不,甚至比悦悦当年,更多了一份被苦难磨砺出的、不容侵犯的坚韧!
巨大的冲击,让这位在帝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已练就磐石心肠的白家掌舵人,喉头竟哽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言辞,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饱含着无尽痛悔与迟来心酸的叹息。
“悦悦……”
声音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怕惊扰了什么。
最终,是顾沉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操控轮椅,微微上前半步,彻底挡在了叶晚与白云骁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白云骁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
“白先生,幸会。我是顾沉舟。”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叶晚,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这位,是我的老婆,叶晚。”
“老婆”两个字,被他咬得清晰而郑重。
白云骁的目光终于从叶晚脸上移开,落在顾沉舟身上。那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毫不客气地扫过顾沉舟身下的轮椅,扫过他冷峻的面容,评估着他的实力、他的态度、以及他对自己外甥女的……占有欲。
两个同样气场强大、同样身处金字塔顶端的男人,视线在空中无声交锋,激荡起无形的火花。一个带着娘家人的审视与保护欲,一个带着丈夫的绝对主权与不容侵犯。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叶晚感受到了这无声的较量。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顾沉舟那宽阔沉稳的背影,又看向亭外那个气势迫人、眼神复杂却难掩激动的陌生男人——她的舅舅。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在顾沉舟那句“我的妻子”的宣告下,奇异地松弛了一丝。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从藤椅上站起身。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她绕过顾沉舟的轮椅,向前走了半步,将自己完全置于白云骁的视线之下。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竹,目光清澈而平静,带着一丝初见的疏离和礼貌,迎上白云骁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她没有称呼,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您好。我是叶晚。”
这简单的自我介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白云骁心中激荡起更大的波澜。他看着外甥女那与妹妹如出一辙的眉眼,看着她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与疏离,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的痛楚混合着迟来的狂吸,几乎将他淹没。
他喉结滚动,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力量:
“叶晚……我是白云骁。你的……舅舅。”
“舅舅”两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却又无比珍重。
他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距离,目光落在叶晚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
“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他顿了顿,眼中痛色更深,
“是我……是白家,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顾沉舟的目光始终锁在白云骁身上,带着毫不松懈的警惕。他操控轮椅,再次无声地靠近叶晚,手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虚虚地环在她身侧。他的动作不言而喻——认亲可以,但别想越过他。
白云骁自然注意到了顾沉舟的动作,他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他重新看向叶晚,语气变得柔和,却依旧带着属于白家掌权者的不容置疑:
“跟我回帝都。白家才是你的根。属于你母亲的一切,属于你的一切,都该堂堂正正地拿回来!在那里,没人敢再欺辱你分毫!”
“帝都?”
叶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个名字对她来说,遥远而陌生,充满了未知的旋涡。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顾沉舟。
顾沉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护食的猛兽。他直视白云骁,声音冷硬如铁:
“白先生,晚晚是我的老婆。她要去哪里,由她自己决定。但无论她想去哪里,我都会在她身边。”
他握住了叶晚微凉的手,力道坚定,
“她的根,就在这里。”
他指的,是京市,更是他顾沉舟的身边。
白云骁的眉头紧紧拧起,周身散发出迫人的低气压:
“顾沉舟,你护不住她一辈子!帝都的水有多深,你根本不清楚!她是白家的大小姐!流落在外二十一年,受尽委屈,如今认祖归宗,天经地义!白家能给她最好的一切!权势、地位、尊荣,远超你顾家能给!”
“最好的一切?”
顾沉舟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包括当年让她妈妈被至亲背叛,仓皇逃离帝都,最终客死异乡,?”
他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白家最不堪回首的伤疤!
白云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怒火和深深的痛苦:
“你——!”
“够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晚挣脱了顾沉舟的手,向前一步,站在了两人中间。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白云骁因愤怒和痛楚而扭曲的脸,又看向身侧顾沉舟紧绷的下颌线。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瞬间安静下来。
“舅舅,”
她终于叫出了这个称呼,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白云骁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谢谢您告诉我妈妈的事,也谢谢您……还记着她。”
她的眼底掠过深沉的痛楚,但很快被一种更深的坚韧覆盖,
“至于回帝都……”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沉舟,那眼神里不再是茫然和依赖,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自己意志的询问和……决定。
“沉舟,”
顾沉舟微微一怔,他看着叶晚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戾气和戒备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
“他的腿,需要我!”
“虽然经络已通,气血渐复。三个月内,可弃轮椅。但是还需一年,才能恢复如初。”
她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是对自己医术的笃定,更是对他恢复的承诺。
叶晚看向他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转向白云骁,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平静和力量:
“舅舅,您听到了。我老公的腿,还未痊愈。我答应过爷爷,会治好他,护他周全。在他重新站起来之前,”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不会离开他身边。”
白云骁看着眼前的外甥女,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妹妹如出一辙的倔强和担当,看着她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毫不掩饰的维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无奈,更有一种深沉的……欣慰。他的悦悦,当年也选择了自己的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而她的女儿,同样选择了守护自己认定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周身迫人的气势缓缓收敛。他深深地看了顾沉舟一眼,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审视,更多了一丝复杂的评估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妥协。
“好。”
白云骁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妥协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很好。有担当,很像你妈妈。”
他再次看向叶晚,目光变得柔和而深沉,
“既然你决定了,舅舅尊重你。但记住,”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白家掌权者的威严,
“白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庭院,带着一种冰冷的、即将处置垃圾的漠然,沉声道:
“还有一件事。把那个女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两个身形健硕、面无表情的白家保镖,如同拖拽一滩烂泥般,将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浑身散发着恶臭和恐惧气息的女人拖到了亭前,狠狠掼在地上!
正是王美娟!
她被叶家破产和顾沉舟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此刻被白云骁的人找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白云骁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摊肮脏的烂泥,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只待碾死的臭虫。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地上抖成一团的王美娟,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清晰地传入叶晚耳中,也如同冰锥刺入王美娟的灵魂:
“这个女人,就是当年伙同叶国栋,害死你妈妈的元凶之一。”
“现在,她交给你处置。”
“要杀要剐,要她生不如死……”白云骁的声音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胆寒的冷酷,“舅舅给你兜底。”
“兜底”两个字,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它代表着帝都白家深不可测的力量和一种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冷酷意志。
